,新年快乐。还有这些年从外地寄来的明信片,上面总是写,妈妈身体好吗,我很好,很喜欢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美芬想,外面到底有什么好的。这些年在舞蹈队,人人羡慕她有个见世面的女儿,万事不愁。她是心里有苦讲不出,只羡慕一家三代人挤在小小的屋里厢。舞蹈队的孙子孙女,美芬个个都喜欢得不得了。小姐妹拍她肩膀,覅急覅急,往后你去大城市管小孩。这下要命了,她怎么跟小姐妹开口讲,我女儿不要和我过,也不要小孩。叫她们怎么看她。
美芬想着即将到来的晚年生活,身边没人,一辈子跟着舞蹈队混吗。小姐妹们个个有小孩要管,忙起来都像个陀螺。她忽然觉得自己就算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美芬想起了那些年纪不大就去住养老院的人,还有那些老了重新找伴的人,有几个看上去过得也蛮好,也有几个被子女大骂老不检点,或是走拢班子为了财产闹僵掉。这些美芬从来都没切身考虑过,她怕闲话,怕走在路上接到别人使来的眼色。
美芬不知怎么想到了裁缝店里那个老板,五十出头,羊毛衫穿得考究。几趟衣服做下来,彼此熟络,老板一口一个阿姐叫得软糯,做起事体来却相当干练,不像她死去的老公,话说得响,行动拖泥带水。每趟美芬抱怨自己身材走样,老板就在旁边安慰,阿姐身材绝对算好的,同二十来岁岁小姑娘不好比,放到三四十岁队伍里还是稳赢的。美芬心里暗喜,这种话听起来适意,又不至于马屁拍得没道理。不像有些人,说得虚头虚脑,或是敷衍了事。美芬想起来,老公从没讲过这种温柔的话,问他好看吗,永远都是头都不抬就回一句,好看。
来的多了,老板也会泡壶茶,两个人坐下来讲讲话。一个讲自己怎么下岗,怎么出来做生意。一个就静落落听。有一次,老板竟讲起自己老婆同人家相好的事体,美芬吓了一跳。可美芬不讲自己独身,也从不带小姐妹一道过来,她总是悄悄来,看看衣服。老板讲,像阿姐这样清高的人现在不多啦。美芬不敢响。
美芬想,如果跟老板讲讲自己的事,老公怎么没的,女儿远在外面,在你这里做的衣服都没地方去穿,老板会怎么看她美芬呢。噢哟哟,发昏了你噢,美芬忽然拍了自己一下,真真覅面孔,人家几岁你几岁,讲出去笑死人。老板的影子就此散开去了。
美芬又想到了几个老同事,得了好东西特意叫美芬到公交站来拿的,年底发了油米专程开车送到家门口的,美芬心里怎么会不晓得。还有跳交谊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