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小区住到现在,有小孩的,小孩都走了,有钱的,看准房价搬迁了。剩下都是些老的,穷的,也有像赵光明这样新加入的外地人。一眼望过去,路上没几副年轻时髦的面孔,若要纠缠起来,却发现没一个好对付的。
小区中间有个老人院,岁数大的,没人管的,都放在里面。老年活动室就造在它对面,一栋两层的平房。二楼是老年图书室,除了四面八方捐来的旧书旧报,还配了几台电视机和电
但是不用抄作业的时候,我家前前后后几栋楼还是得和我一起承受这催命的叫喊。
王——占——黑!
王——占——黑——!
快——一——点——!
这么想想,老头们这几声叫唤确实不算什么,那串噼噼啪啪的电光炮,甚至比不上无数次被按在枕头下面的一只闹钟。
住在怪脚刀家后面一栋楼。没工作的我每日睡懒觉,最烦听到几个老头子喊楼。不喊的时候,他们又要和楼下扫垃圾的,出去上班的人聊天,喉咙扯得老老响,盖上被子也没用。我气愤地想,难道人的喉咙是年纪越大越洪亮吗,于是从被子里掀出一条缝,大叫——
老王,叫他们别吵好不啦!人家上夜班的都不要睡了啊!说得好像我自己也上夜班一样。
老王说,呦呦呦,没良心,老早同学来喊你上学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嫌吵。
小时候读书,每天早晨要和几个住在附近的同学一道走,我总是动作最慢的那一个。七点不到,几部脚踏车陆续汇聚到我家楼下,进入漫长的练声环节。有一个嘴巴利索——
王占黑!你快点!
而且老王说,老人说话大声是很正常的,他们耳朵不好,自己听不清,就以为别人也听不清。说什么都用喊的。
现在老王说话也越来越大声了。大清早,他站在阳台上朝对面六楼喊:
怪脚刀,你家两只狗又打起来啦!
于是半个小区都知道有两只狗打起来了。
◇◇◇三◇◇◇
另一个拖长着喉咙喊——
王——占——黑——你——快——点——好——吗。
越喊我越急,嘴巴里饭还没嚼完,衣服没穿,书包也没理。每个人轮流喊过了,他们又一起喊,像一个合唱团的几个声部,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有时我实在是太慢了,要做值日生的和要抄作业的等不及,撑脚一踢,就先走了。
后来学校周围抓抄作业抓得凶,我说,要抄来我家抄。他们就把车停在楼下,趴在吃饭桌上抄作业,我在旁边吃饭,这下大家都来得及了。至于要做值日生的,自觉分开行动,这礼拜不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