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对不起”更糟糕,像热汤溅到了周围人身上。餐桌上的谈话骤停,气氛破碎。男主人与女主人眼中饱含内容地对看一眼,小孩们忍着笑,四个一级人转动眼睛,谁也不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男女主人继续咀嚼,从两颊混乱的起伏状况来看,他们心里也正进行激烈的活动。他们无疑想:应该分清谁才是一级,谁是;谁负责在生活的舞台上展示生活,谁作为体验者应该安安静静地体验。而她在做什么呢,这个摆不正位置的女人犯了错误,她那笑声和话语突入他们的生活,太像是嘲笑,她怎么敢置评一级人的生活!他们都感到受到了强烈的冒犯。
他与她坐成直线,之间有重重阻碍,使他完全看不到她,只听她忽然在餐厅另一头笑了,笑声穿透女主人身躯,越过餐桌上的食物,接着穿透男主人身躯,到达自己面前。“对不起”像第二箭,紧跟着也穿透一切,扎进他震惊的心灵,他放任叉子往瓷盘上一划,发出刺耳噪音,但在此种情形下,没人注意到它。他确实非常震惊。她像一座长久以来只完成三成的雕塑,因为这声笑和说话,在一瞬间完工了,还从雕塑变成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从前,她是他虚构妻子的变形体,而从这一刻起,这个真实的人她是谁呢?他应该赋予她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来安放她呢。餐桌秩序假装恢复正常后,他跟上男主人的节奏,麻木地进食,耳朵里一直堵着她的笑声,那笑就算有种种解读,他听起来也觉得是在嘲弄这个家庭,嘲弄人体验方案,在嘲弄他。
这天吃完出了事故的饭,她到时间离开。她满不在乎地走了。他觉得她在离开前曾经瞧了自己一眼,但他别过了头,后来他多次想,假如自己迎上目光,那会发生什么,她好像会把自己也变成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他不知道自己受不受得了,因此别过了头。门关上了。他还可以在房子里再待上一会儿,他跟着男主人去找女主人,女主人闷闷不乐地向卧室移动。男主人快要走近女主人了,他正想体验一下在这种恼人的情况下一个丈夫该如何安慰妻子,男主人突兀地高声清了四记喉咙:嗯,嗯嗯,嗯。“走开暗号”在洗手间以外第一次被使用。他站住了,他和男主人之间的距离一步两步三步地拉远了,他又独自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到门厅,找到外套和帽子,在隐约传来的他们非常不高兴的谈话声中穿戴好,走出三十六小时之家。
她再没来过这个家,肯定是遭到投诉被除名了,这意味着她以后也很难有资格再当上人。他白天继续在男主人身后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