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加了一个聚会,是散漫的那种,先是一个人叫了三四个人,三四个人中有人单独来了,有人带来别的朋友,别的朋友又带来若干名朋友,由此发展出一个目的性弱的中等规模的活动,内容包含吃饭和聊天。
晚饭吃了一会儿,我注意到在长桌子的另一端,有两个男人叠在一起,我原先以为那是一个比较胖因而占了很大位置的人,没有意识到是对难分难舍的好朋友。两个男人中的一个歪着坐,把上半身贴到另一个背上,一条手臂绕过对方脖子悬挂下来,锁死了对方做大动作的可能,他腾出另一只自由的手,不时从餐桌上撩取食物,由于头也搁在对方肩上,食物总像是要喂给对方,不过叉子划过一条弧线,他还是把吃的放到自己嘴里。另一个男人,也即在亲密关系中受到禁锢的那个,向前埋低肩膀和头,无怨尤地承受前者的身体。他们且吃且谈笑,看起来非常要好。
围桌而坐的人们,由类似部落之间传递信号的原始方式召唤而来,属于一张交错的朋友网,彼此不是比较亲近,就是有点认识,信号从不会失手传递给圈外人。可我一时想不出,我认识或知道的人中间谁的举止会那样昭彰,不由经常看看他们。他们仍在亲昵地吃饭、闲谈。许久,底下的人动了动,双肩外展,双手后伸,把盖在身上的人提起来,那动作像是把自己穿着的夹克拿下来再披到别人肩上去,他把那人小心地转移到近旁另一个朋友的背上,于是他自己的身体摆脱重负了,他站起来绕过桌子,朝着大概是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从我的视线中淡出了。
像夹克似的男人,在别人的背上待下来。我继续留意他,心里有些责怪他对前任不忠诚,他和新伙伴关系更好,他们贴得更紧、谈话更密。这晚剩下的时间,夹克似的男人轮流挂在人们身上,假如底下的人要去洗手间、去桌子另一头加入某个话题,或是到餐厅外打电话,下一个人便甘愿接手。他看来和谁都熟,和谁都亲密无间,无论男女,没人拒绝他。当主菜吃完,大家开始吃苹果金橘味的甜点时,他已经沿逆时针方向被传了大半张桌子。再等一会儿,脏盘子撤下去,餐后酒端上来时,他来到我附近,算一算,再被传递两三次,就要轮到我了。我和长桌对面的人聊着天,同时分心想,假如等会儿旁边的人不由分说地把他披到我身上,那感觉会是如何,我该说什么、做什么好呢?情势紧急,我优先担忧起该如何处理,而非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在此时,饭局突然解散,所有人把酒杯一放,移动椅子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