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托托吃了一
妈妈一看到他就哭起来。
他从医院长长的走廊另一头走过来,妈妈起初用欣喜的神情看他,迎接他,接着就哭了。他安慰她,陪伴在旁的爸爸也安慰她。爸爸说:“就是一些小伤,医生已经把他缝好了。”
但是妈妈仍然流泪说:“托托……”妈妈拥着他的肩膀,头埋在他胸口,每次抬头看他的脸,她的眼睛里又浮起了新的眼泪。
托托是他的双胞胎弟弟。
他马上就走进病房看托托。病人舒服地靠住大枕头,胸前是活动桌板,他的嘴里叼一根粗吸管,正从桌板上的透明瓶子里吸食灰灰的、厚厚的半流质食物,今后好长一段时间,他只好这样进食。托托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在车祸中受伤了,整颗头包进白纱布里,医生在纱布上开若干小洞留给他看、听、呼吸和吃东西。又有几块石膏固定住断手和断脚。托托看着惨,但只要留心瓶子里的半流质食物是如何快速地降低下去,被他吸光,再看石膏也挡不住的他那动来动去的身体,妈妈以外的人就不至于太担心——托托离死亡很远,还很有活力。
他松了一口气,小心不被看出来,他刚才紧张他。
“味道不错,像奶昔。”托托评价医院餐。声音从一个近乎封闭的球里传到外部世界,带点球里的嗡嗡声。
“你看起来也还可以,”他说着靠近病床这边,弯下身,摸了摸托托被包扎得很大的头,“你像一个躺着的宇航员。”他的额头上挤出三条抬头纹,眼睛扫来扫去,后来在纱布上找到两个小洞,成功地看进去,看到了藏在里面的那双和自己一样的托托的眼睛。脸看不到,他们说,大面积地破碎了。
托托突然在小洞里不安地眨动双眼,又从下方另一个小洞里说道,“嗯。”原来每当疼痛发作得较厉害,他就会说些语气词,还有“呃”“嘶”“唔”,用得都不算多。
托托是骑摩托车出的事。从十七八岁起,家里人每天叮嘱他骑慢点,朋友们则说“酷”。看到他疾驶过去,就连陌生人也会开始思考生命的价值,决心珍惜它。可笑的是,托托告诉他,这是自己有史以来车速最慢的一次,因为他想看看风景,路边树上的花开了。可结果就这么倒霉,一辆大车把慢慢骑的托托当成野狗一样铲出车道,他和心爱的摩托车飞到半空,而后掉落在两个地方。“人不该去看自己欣赏范畴外面的东西,就是企图去看看也不行。唔,这没好处。”托托没有把自己放慢速度、想观赏花的事告诉第二个人,别人会因这情由替他惋惜,他受不了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