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花坛,又在墙间种了几根竹子,渐生渐密,把入口遮蔽了。也可能是故意的。从两边园路往中间望,隔着景墙,以为中间只是一条狭长的绿化带,其实藏了一个水滴形的空地,初极狭,当中却很空旷。水滴形圆润的一面,是一排绿篱和森森柏树,浓密而高,围成弧形的城墙,隔开视线和脚步。空地正中有个砌筑得很精致的树池,像座孤岛,浮在深草中。树池里种了一株槭树,这时红叶飘坠一地。我已数年没来这里,槭树高了不少,树皮显出苍老。发现这个园中之园后,有一阵子我常来玩,把这里视为秘密基地,给它起了好几个名字。记得最后一个叫匿园,藏匿的意思。但毕竟是片荒地,没什么玩的,渐渐就少来了。我在草丛里找到过一块石头,比猫大不了多少,上面刻着“寸天”两字,涂成湖蓝色,已经很淡。当时我不明白意思,稍大就懂了,是说周围的墙和树很高,其间只能望见一块不大的天空。人坐在这里,如同坐在井底一般。耽园里还有一洼小小水池,卵石围成,在亭子边极不显眼,后来我在池边又发现一块石头,背阴处刻着两字“尺水”,也涂了蓝。这才知道是两处相对应的小景致,应该在清代或民国就有了,不惹人注目,重建后意外地保留下来(石头可能是重刻的)。这时那块“寸天”的石头已被荒草落叶深深掩埋,我绕树走了一圈,没有找到。李茵捡了一枚槭树的种子,捏着那对小小翅膀,扔在空中,看它旋转着下坠。匿园里安静极了。柏树是墨绿色的墙,枝叶间有风,蔼蔼地摇漾。上方的一块天是柔和的灰色,阴云平稳地挪移。远处的鸟声很轻,叫得也缓慢,像在现实中叫,而我在梦中听见。我们在树池边坐下,低声说着话。当时如果有人从外边园路走过,听见人声,会以为是对面另一条路上的行人。这里极其隐蔽,谁也发现不了。
当时说了什么,如今全忘了。记得我在东拉西扯,侃了半天,才发觉她没在听,正低头盯着身下的树池发呆。我有点失落,问她怎么了。她没言语,手指摸着树池的边沿,忽然说,这树池真奇怪。上面怎么镶着玻璃渣?我看了一下,说,唔,这是水刷石啊。
大二时我处过一个土木系的女朋友,陪她上过一门选修课,装饰装修工程,因为用的教材很过时,课上有讲到这门过时的工艺。当时我就想起这树池,听得很有兴味。此后凡是见到有这种工艺的老房子,都会留神看看。所谓水刷石,是在水泥砂浆中拌入砂石,等水泥半凝固时,刷去表面的一层水泥浆,用水流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