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要是有个智能手机就好了。”
赞成记得爸爸曾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亮过天花板。映在墙上的狗的影子就是用手电筒做出的效果。赞成的两对手指展开、聚拢,模仿狗叫的样子。因为没有光而无法形成影子的小狗在赞成的手腕之下无声地吠叫。
一天又一天过去。围墙外青蛙的叫声换成蝉鸣,又换成蟋蟀的鸣唱。奶奶偶尔会把脸贴在赞成的脸上说,我的小狗狗。奶奶向来吝啬于身体接触,她的拥抱尴尬而又令人欣喜,赞成含糊地笑了笑。
——我的小狗狗,快快长大,你要快快长大,孝顺奶奶对不对呀?
睡不着的时候,赞成经常凝视着黑暗中空荡荡的墙壁胡思乱想。这种时候他总会想起奶奶说过的“饶恕”。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变成没有发生,忘不掉的事情以后会怎样呢?都去了哪里?主怎么总是对奶奶高抬贵手?他们关系很好吗?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奶奶的工作从疲劳驾驶休息站换到了服务区,赞成也长大了,长成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哭泣的少年。话虽这么说,其实他也只有十岁,爸爸去世的时候还是不能不哭。
凹下去,品味烟雾犹如劣质谣言般瞬间占领肺部的感觉,又像谣言制造者似的带着些许的愧疚和愉悦。
——要么,就是想要忘记?
赞成追问道。奶奶用干枯的手指弹落烟灰,毫无诚意地回答:
——就是求主高抬贵手。
每天傍晚,两个人就在院子角落的水管前清洗身体。手上搓出足够的肥皂沫,擦洗掉后颈、耳垂、鼻孔里的煤烟。奶奶往长了雀斑的脸上擦过护肤霜,到卧室铺上两条厚毯子,然后坐在被子上数当天赚的钱,问尚未上小学的赞成:
爸爸去世一个月左右,赞成第一次遇到那条狗。遇到那条狗是在奶奶工作的高速公路服务区。狗被拴在男卫生间旁边花坛的铁丝网上。这是一条白色的混血小狗,很难准确说出是什么品种。四条腿直挺挺地站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公路尽头的某个点。好像这样就能理解发
——你不会上大学的,是吧?
赞成躺在被子上,哼着动画片的主题歌,回答说:
——那是什么?
奶奶悄悄地看了看赞成,顾左右而言他:“谁说不是呢。”
乡村的夜漫长而无聊。为了节省电费,一到傍晚奶奶就关掉所有的灯睡觉。赞成听着奶奶的鼾声,望着天花板,直到眼皮变得沉重。偶尔也会因为太无聊而在黑暗中独自蠕动小手做什么东西。拇指直竖起来,另外的手指每两根一组,紧贴着做出小狗的形状,是酷似杜宾犬或牧羊犬的警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