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块,沿着人工湖、山坡、竹林和小径稀稀落落地分布。岔路之间适当地排布着管理室、小卖店、宿舍和公共卫生间。售票处免费提供的地图上面,各个建筑物都标了号码。慢慢转一圈需要几天时间,大多数游客只能看完局部。这里最值得看的是中央喷泉。说是“喷泉”,其实是独特的雕塑,孔里喷出的不是水柱,而是“话语”。充当雕塑支架的金属柱上放着透明的大球,那是个表面刻着六块半透明大陆轮廓的地球仪。各种形态的文字在玻璃支撑的透明球体里闪烁,自由飘浮。这是利用全息图并以光的形式把多种语言加以形象化。人们喜欢盛在球里的话语像跳舞似的快活移动的样子。整个上午,它们在明亮的灯光下愉快地漂游。到了正午,它们会暂时停下来。玻璃球绽开成花瓣形状,瀑布般向下倾泻。
中央为这里的少数语言博物馆投入了大量金钱。本来预计可以通过旅游收入弥补这部分费用和负债,可是这么远的地方,不是火箭或恐龙化石,只是即将消失的语言,长途跋涉赶来的人并不多。如果这里是动物园或火箭展览馆,哪怕是寄生虫博物馆,情况也会有所不同。博物馆在慢性赤字中逐渐凋零。先不提一千多名居住者的吃住费用,仅是税金都难以招架。最后中央决定把票价提高两倍。游客更少了,现在几乎没人来。就算有,一天最多也就几十人。为了这几十个人,需要一千多人在这里工作,尽管只是坐在似是而非的展览室里茫然等待游客的到来。他们默默地守着自己的位置。所有的人都是纪念邮票的表情,从早到晚,偶尔有两三名客人,他们会猛然站起,用自己的母语说几句话,然后唱歌跳舞。展览室的角落里摆放着他们的语言活字模型、图书、民俗用品。刻有几何图案的刀和带五彩穗的发饰,利用植物枝茎做成的篮子,等等。收录咒术、历史和歌曲的光盘在现场特价销售。
中央设立这个园区是为了保护濒临危机的语言,唤起人们的警觉,结果却适得其反。这恰恰是中央真正期待的结果。他们为了忘记而哀悼,为了蔑视而标榜,为了杀死而纪念。也许他们从开始就是这样计划。今天在这里,又有一种古老的语言谎言般消失了。这样的事每半个月都会发生一次,现在没有人感到吃惊了。我就是这样离开最后的话者而升天的存在。我回忆着前生的片段,低头俯视被人遗弃的门票。门票被风掀翻,四处乱滚。劣质的纸上,身穿华丽传统服装的人们挥手微笑。我也用微笑作答。因为这是我们的职业。笑,再笑。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