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琪玉女士早早醒来,执着地盯着天花板,然后翻了个身,面向厨房。她又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黑暗中的某个点。太阳已经升起,琪玉女士的家里白天也见不到光,依然漆黑。这个时间出现在琪玉家里的光芒只有在餐桌上闪烁的红点。琪玉一直在看这个点。那是镶嵌在“保温”两字旁边的圆形电源标志。很久以前,琪玉女士从睡梦中独自醒来,夹在工厂同事中间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就经常这样久久地盯着电饭煲的灯光。这样看着看着,心情竟然会变得平静,甚至有些凄凉,似乎无法忍受心灵的漆黑。电饭锅灯光所在的位置就像空腹到食欲的距离,似近似远,若隐若现。还像每个人都踩在脚下却无法拥抱全部的行星的边缘,那是饥饿的尺寸。
闹钟响了,琪玉女士起床开灯。瞬间,一个家庭的褴褛和羞耻同时,bao露在干涸的日光灯下。没有趣味,也不成系统,随意摆放的家具,琪玉女士令人疼惜,甚至深感悲惨的脑袋也,bao露在灯下。几个月前,她的头发就开始减少,现在头顶已经空荡荡的,摸不到几根头发了。美容院说这是常见的压力性脱发。不管叫什么,这种症状对于五十多岁的女人来说难以接受。不经意间,琪玉女士从枕套上摘下一缕头发,想起几天前在公交车上遇到的女生的表情。一群女生在附近车站叽叽喳喳地上了车,一名女生看到琪玉女士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哎呀”。那个孩子用手捂着嘴巴,观察琪玉女士的脸色。隐藏于短促呻吟之中的叹息、怜悯和惊愕却如数传递给了琪玉女士。女生们看着智能手机,嘻嘻哈哈地打闹。刚才的女生通过眉毛部位的肌肉向朋友们发出信号,你们看那个女人。没有什么恶意,只是难得一见,所以让大家一起看。一直看窗外的琪玉女士缓缓抬头,盯着那名女生,用不带责怪和批评的语气说道:
“至于吗?”
窗外传来熟悉的机械声音。声音来自劳务公司的摩托车,像寒冬时节的猎狗急促地喘息,发出吠叫声。琪玉女士拉开窗帘,给房间换气。胡同里有位老人骑着摩托车,摩托车后面放着垃圾袋。不一会儿,食物垃圾计量袋里露出的污水气味乘着凌晨清凉的空气进入琪玉女士的家。那是昨天夜里辗转反侧的城市阴沉着脸、伸懒腰时散发的口臭。琪玉女士来到厨房,拿出红花调制的大麦茶,喝了半杯,按了锅炉的“温水”按钮。使用二十几年的锅炉没有放在独立的空间,而是像装饰似的挂在厨房角落。本来不该挂在那儿,这费解的装饰让认为不该挂在那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