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就要坐船去南安普顿了,”我说,“我今天晚上能不能请你吃饭?看我能不能说服你,把我从谈话节目的黑名单上除名。”
此刻我坐在这儿,写着这些文字,等着去她的酒店和她见面。生活中这些微妙的时刻总让我害怕。要是我没有弄丢护照。要是她的父亲没有撞车,也没有摔断腿。要是她没有正好在那个时间去领事馆……前景空洞而虚无;只有回望你才能明白,这些关键的联系是多么随机且偶然。
(4月)
“盖卢佳号”。法国船,葡萄牙船员。一半船舱都是空的。我写完了给《图说》的三篇稿子,还多写了一篇,记录了造访毕加索画室的经历,我相信华莱士一定能给它找个发表的地方。早上我待在甲板上——今天阳光灿烂,空气清新——我走来走去,试着理清思绪,畅想不远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与芙蕾雅的晚餐很愉快,我对她有了更多了解。她的父亲是个鳏夫,和她哥哥住在柴郡。芙蕾雅每年和父亲度假一次。
是。”接着,她露出只能说是讥笑的表情,大踏步从我身边经过。我跟着她下楼,走到街上。
“稍等片刻,”我说,“你怎么认识我?我们见过面吗?”
“当然没有。不过我碰巧知道,你没有十畿尼是不会到伦敦来的。”
我成功说服她跟我去了一家咖啡馆。我点了杯葡萄酒,她点了矿泉水,我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是英国广播公司谈话节目部门的秘书,职责是预约嘉宾;他们曾想邀请我去谈一谈“欧洲绘画的新趋势”,结果得知了我的出场费用。全部门的人都觉得太荒唐了,她说。
“我说你以为你是谁啊?”她说,“斯特拉文斯基?高尔斯华绥[36]?”
“哎呀,那是我经纪人的错呀,”我说,“他总是自作主张提高我的出场费。没法忍。”
“他这不是帮你,我告诉你,”她气势汹汹地说,“你直接上了我们的黑名单。十畿尼?太他妈荒唐了。我要是你,就开除他。”
我说我老早就想开除华莱士了。接着,我问她叫什么名字。
“芙蕾雅·德弗雷尔。”她说。
芙蕾雅·德弗雷尔。芙蕾雅·德弗雷尔。光是拼她的名字,我就已心跳加速、血液沸腾、呼吸急促了。她的美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她的双唇微微嘟着,既不是突出也不是噘起,只是好像想要脱口说点什么。她个头高挑,身材苗条,我觉得应该才二十出头,而且这么年轻就显得相当自信。她告诉我,她的父亲摔断了腿,伤得很严重,他们认为,他还得等一周才能出院并继续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