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儿,你马上要二十岁了,应该懂些事情了。我是说,我会陪着你,但你也要学着聪明一点,这样我才能放心。上海远比你想象中的要乱,白日里行走的不一定是人,也许是披着人皮的鬼。这些事情我可以慢慢给你讲,只你也要明白,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值得你相信。”
他轻轻抚摸她长发,语重心长地给她讲一些虚无缥缈的道理。因落在实处上,还是要看她自己的定夺,亦或说是造化。阮萝啜泣声渐小,静静抱着他腰,手有些酸麻的蹭了下。
细微动作也会被周之南捕捉,把她轻轻翻了个身,这下他便能看清她那张凄楚的小脸。
阮萝双眼很灵,尤其是转着的时候,他总觉得她心里在想着如何发脾气。
有时周之南就想,小姑娘前十六年得的太少,如今难免会有些怅然若失之感,便教她闹上一闹,又能如何
阮萝只觉得喉咙发苦,如今人真真没了,倒没立刻嚎啕大哭的出来,只含着泪,胸腔起伏。人像是定住,情绪打心里掠过嗓子,化作的是两行清泪,润湿周之南手掌心。
她像嘤咛小兽,低声啜泣。周之南不忍,松开手,小姑娘抱紧他腰,埋在衣服里呜呜地哭。
闷着声音道,“周之南,我没有家人了,一个都没有了。”
“我只有你了……”
“不,从始至终,我也就只有你罢了。”
出门,定要派人跟着,不能再落她自己。
可眼下,他有另一件事情要同她说。
“萝儿,北平的人回来了。”
她怔愣,本在拨弄他的衣服扣子,也停下了手。
周之南一手伸过来,捂住她眼睛,他现下有些害怕面对那双灵动双眸。
她终于认清,大千世界浮浮沉沉,能被她握住的,到了不过一个周之南。遑论世事无常亦或是分离背叛,只有他从未改变,仍旧在原地守着她。
周之南心疼怀里的小姑娘,哑着嗓子开口,“我会是你的家人,我们结婚。我带你去英国,见我父母。他们一定会喜欢你,一定会的。”
这一刻,他为给她一个家而想要结婚。
她摇头,只把他抱的更紧,更紧。
月色清凉如水,周之南声音更是温柔如水。
“疫情主要爆发在城郊,北平沦陷已久,上层人自顾不暇……”
“z.府……放弃了贫民区,还加强了隔离。许碧芝的信到你手里已经拖了许多日子了,人死的差不多,一把火都烧了。”
“没有人活下来。”
一点可能都没有,无人存活。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尘归尘,土归土,千百人悄然踏上黄泉路。高官贵胄仍旧纸醉金迷,笙歌燕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