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尺的溪流穿过果园外围形成我家后园疆界,往外延伸是一大片高可及人的芦苇丛,间或出现几块平原和沼泽地,几处湖潭,几棵巨大的常青乔木,几簇矮壮的灌木丛,视觉终点处驻守着从婆罗洲内陆繁衍出来的热带雨林。在雨量充沛得几近泛滥的十一、十二月里,芦苇坚硬如剑,绿肥如雨蛙,在风中成群结队拥舞时柔如雉尾,并且以顽强的生命力和繁殖力扩充幅地。只要泥土打开一点空间,它们就像晨光堵满窗缝一样滋长出来。我们经常用镰刀在水溪旁、车库边、花圃里、果林中砍断嫩茎或拔除根袤永绝后患。芦苇边缘的细螫经常割伤在芦苇丛捉迷藏和追逐的孩童手脚。
在旱季施虐的六、七月里,当湖潭和溪流逐渐干涸,沼泽地开始龟裂时,太阳发挥它在地球上所能施展的最大力量,凶猛地吞吃清晨时东一块西一块游荡的云气,将大地烤得生气皆无又仿佛充满生气,直至傍晚才露出饱满庄严的暮色坠地,此时大地像熄炊后的土灶疏散着地热,烹调一个典型而闷热的、聚谈户外的、歌舞椰子树下的、啜呷冷饮的南国夜宴。
芦苇的泛黄色质显示水的渴望,曾经在风中雄伟地蹿扬的它们俯垂下来犹如等待斩首的死囚,露出孱弱的颈株和干硬的腰梗,它们随风坍向一方,但是不再随风展示优美而充满节奏的波浪。灌木丛像垂死的节足动物收缩起枝干,只有根幅辽阔的常青乔木显示着一种顽固的挺拔和忧烦的绿貌。遍地枯黄而易燃的芦苇引发惊动乡坞的一年一度草原火灾,导火线可能是一根未熄的烟蒂,将光热集中反射到芦苇袤的一片玻璃、一个炼乳空罐、一滴露珠、一个锁搭扣,以及各种不易防范的夏季人为疏忽。就像事不关己的战争,大人为这场野火忧虑,孩童为它喝彩、为它的美而震慑。连绵野火在太阳和风的助威下,偶尔细嚼慢咀,偶尔大口大口吞吃芦苇,发出霹雳霍辣的舔咬声,冒出弥漫天际的灰烟,犹如一群茹素的赤身白发妖魔,当焦味从巢穴中的雏鸟、来不及撤退的青蛙、毛蟹、白腹秧鸡身上发散出来时,妖魔就像偷荤的和尚显得更加狰狞诡异。
野火的寿命也许只有数小时,也许长达两三天,甚至一个多星期。当它持续地焚烧时,壮丽而浪漫的仲夏夜就在期待中拉开序幕。茹素的妖魔继续着某种周年庆的飨宴,它们通体透明的身体像血染红了半边天,有一种恶势力在远方呼应:流血和,bao力的群众活动,灭门惨案和血洗城郭……像流萤飞舞的星火,像火山熔浆的余烬,像喜庆的烟雾,以及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