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星期前的周末早上……一场大雨过后,丰沛的溪水和湍急的水声诱使我走向后院站
户户互报火势的喊声……激起某种错失热闹的成长的焦虑。
大火后……
芦苇袤隐藏在更加肥沃的光秃秃野地下,吮吸自己的灰烬作为营养,在下一次大雨中抽出芽茎开始一年一度的复国计划,不消一个月,优美而充满节奏的绿浪就又着魔似的四处蹿扬,各种爬虫、水陆两栖、节足、啮齿、哺乳动物闻出空气中的湿度变化,从避难的菜园、岩穴、土窦、树窟、仓库、花坛、热带雨林回到边近溪流的芦苇怀抱生活和交配,水禽大量地在溪流里繁殖,鸟类也一批批在岸边游弋啄食。
从我面向后院的书房窗口俯视,透过缀挂在半空中的枝篱可以看到流溢着原始生命力的溪流、芦苇和热带雨林。长满绿叶和果实的枝篱在风中摇曳着,溪水和绿浪无声地涌过窗口,波罗蜜扭摆着像古代腕龙脖子的枝干,颇有航向蛮荒的感觉……
我听见一阵搓洗、捶打,夹着某种拍击水面的声音。
溪流上游岸边以木梁随意搭建的台架上蹲着一个正在搓洗衣服的十四五岁女孩。大概一个月前,我将书桌靠拢窗口,使我能在做功课和看书时更轻易地看到潮湿的台架。当雨量充沛时,溪水会将台架淹没。
我凝视着在搓洗节奏中晃动的台架、潋滟的水光和浪花、像蛙卵巢的洗衣粉泡沫、台架上面两个红色塑胶桶、轻快的捣衣动作、裸露的胳膊和小腿、凌乱的头发、汗流浃背的身子
我牢牢地忆起女孩的一段苦日子。
她是隔邻一位王姓伯伯的侄女,自从三个多月前父母在一桩意外事故身亡后,她和一批稚龄弟妹分别被寄养到亲戚家中,大女儿的身份使她以首轮人选被收容到最缺人力的大舅舅家中,第二天即辍学和一批粗细杂役为伍。在寂静的夜晚里,我经常听见从远处传来凄厉的女孩哭声。某个深夜里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我竖直耳朵躺在床上。
父母的呼叫、女孩的哭泣,各种推撞、拉扯和吵骂惊醒了全家人的睡眠。那天晚上,女孩在一阵例行毒打中逃到我家避难,舅舅和舅母却像脱逃的家畜将她揪回。第二天我从油漆斑驳的门扉看到官吏的森严和冷酷,从生锈的榫眼锁嗅到庭训的腐臭和坚固。在父母和邻居劝导下,女孩逐渐获得舅舅和舅母的关爱,偶尔可以看见她一边修剪垣篱一边唱着从台湾流行过来的华语歌曲或马来情歌,脸上不时绽出笑容,工作时也愈加勤快欢愉。她的手脚残留着数道鞭痕,背上有一大块被热水烫伤的燎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