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藻又往下读,却见末尾有谢相签押,谢漪二字端方秀致而不失内敛,底下还有行小字,写着上呈皇帝陛下圣裁。
国中许多事,都是丞相带着底下幕僚与九卿同处置,并不会呈禀到皇帝案头。毕竟天下九州,宽阔无边,若事事都要呈禀皇帝,便是不吃不喝,每日再多变出十二个时辰,都不够用。故而底下处置,觉得有必要上禀皇帝大事,又或是底下分歧颇大,不能决断事,方回呈禀到皇帝面前。
后者底下都会有丞相签押,且会附上句“上呈皇帝陛下圣裁”小字。
刘藻目光便被谢漪二字吸引,目不转睛地看着,指腹温柔地在那二字上抚摸。
这是谢相字迹。人字迹其实能透露许多,纵使同人字迹,不同时期也是不同。早两年,谢相字固然端方,却透着股锋锐坚决之气,气势逼人,而今笔画,却更为内敛,显出温润之象。
敢说,心中难免唾骂两句昏聩。
刘藻不在意这些,千载史笔如何写,后人如何评价,她都不在意,她只在意她今生总要能与谢漪执手并肩回,哪怕只有回。
可谢相在意。
那日谢相便道,声名受损,太委屈她。
她那时便有些慌,硬生生地转开话题,不愿深谈。可不谈并非就不在。
是那时,她要人扛着许多事,故而不得不咄咄逼人,不得不果敢勇毅,而今有她来分担,谢相便不必逼着自己与人争端。
她内里其实是个淡泊无争之人。否则,又怎会在当年教她纠缠过甚时,轻易请辞。
刘藻看着谢漪字迹,回忆起许多事,大大小小都有,只是桩桩都有谢相面容。谢相在就好。刘藻想,她就能与谢相说说。
她深思,奏疏便看得慢,月上中天,灯烛燃大半,还余下十余卷竹简堆积在侧。胡敖望滴漏,走到御案前,恭敬道“时候不早,陛下当歇息。”
刘藻正心烦,思索着谢相是否以为她行事不妥,听他聒噪,皱眉斥句“休来烦朕。”
胡敖受斥,吓跳,又不敢顶撞,只得委委屈屈地退下。
刘藻心烦意乱地随手翻,翻到卷竹简,是边城呈上,边军屡战屡胜,将军们也要为麾下请功。时下功劳是照首级数来定,斩首级,赐钱几何,累计几级又可赐爵,皆有明文规定。故而与其说请功,倒不如说这是将数战战况写到处呈禀回。
刘藻看眼,心情顿时明朗些,这几仗打得当真出彩,大汉赫赫国威,必已扬名西域。匈奴遭重创,余下仗便更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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