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在裴承思身边伺候这些时日,对他脾性日渐解,观其神色,就能大致猜个六七分。
刚进门,她就觉出不对劲。
裴承思垂眼看着案上信件,目光沉沉,神色悲喜莫辨。
青黛从没在他脸上见过这种神情,时竟分不清究竟是高兴,还是不悦。她心跳不自觉地快些,在裴承思视线扫过来前低下头,轻声回禀道:“风筝已经找出来
云乔在宫中时,曾有过段浑浑噩噩日子,受尽折磨,才总算是从其中挣脱。
自那以后,便看得格外清楚些。
而裴承思,则是那个泥足深陷,未能挣脱人。
理智而言,他清楚逝者已矣,紧抓着不放没有任何好处,应当朝前看。可下朝之后,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清和宫去,甚至近乎偏执不准宫人挪动任何摆设。
冬日风霜催折,院中花死片,惹得他大发雷霆。自那以后,清和宫宫人都是战战兢兢,生怕再坏什东西。
墨离晚?”万夫人看向云乔目光带着些促狭,“听紫陌说,墨离后来还专程同她打听过你,这可难得很啊。”
云乔被茶水呛到,咳嗽起来,只满是疑惑地看回去。
“墨离虽说性情算不上讨喜,可单凭着那张脸就够唬人,心甘情愿给他撒钱也大有人在,却也都没换来什好态度。”万夫人托腮打量着云乔,“不过看啊,他像是对你有意……”
云乔轻轻抚着胸口顺气,回想那晚情形,若有所思道:“是吗?倒是看不出来。”
归根结底,不过逢场作戏罢。
裴承思也始终没有撤回影卫。
哪怕无凭无据,单凭臆测,他也总不肯放弃那线希望,想着云乔兴许并不曾葬身火海,只是远远地逃离他身边。
有先前那倒霉御史前车之鉴,朝臣们大都偃旗息鼓,虽觉着不妥,但并不敢对后宫之事指手画脚。
日子就这天天过着,入春之后草长莺飞,许是触景伤情,裴承思忽而惦念云乔曾经亲手制风筝。
青黛只好到库房之中翻遍,将那风筝寻出来,送过去。
她对此倒也谈不上厌烦,只是觉着没这个必要。
所以宁愿将精力花在侍弄花草、调制香料,又或是教邻里孩童们读书识字上,也不想为这种事情浪费时光。
万夫人适时停住话头,不再同她提那些事情,只是在起身告辞前,意味深长地感慨句:“阿乔,你活得很清醒……”
云乔将烛火挑亮些,笑而不语。
弄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不要什,并不是件容易事,再想要做到,就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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