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毓自己不是个爱哭的人,也哄不了爱哭的人,更别说皇帝这样秉性刚强、性格坚毅的君主了。
她有些踌躇,迟疑着该怎么办才好,皇帝却蹲下身去,伸臂紧紧抱住了她。
“我不是来看阿琰他们的,”他搂着她,动作轻柔的抚摸她长发,低声道:“我只是想你。迫不及待的想见你。”
乔毓伸手推他,却没推开,气闷
“但凡走过的路,都会留下痕迹,玄武门的鲜血,的确洗刷不掉,但是贞观盛世的万丈光芒,足以将一切湮灭。我在后世所看到的圣上,经天纬地,气吞日月,那是何等雄风?!”
“圣上,”乔毓膝行两步,到他近前去,由衷道:“你心中所担忧的,其实真的没那么要紧。昔年骁勇无畏的李泓,现在到哪里去了?”
她说的时候,皇帝便低着头,静静看她面容,听她言语,听到最后,眼眶少见的泛起热来,连喉咙也有些酸楚。
阿妍啊,他在心里这么唤她。
这样掏心窝的话,你走之后,再没有人敢同我讲了。
内室中便只剩了皇帝与乔毓二人,一坐一立,皆是无言。
皇帝斜倚在椅上,不怒而威,对着她看了会儿,忽然叹口气,道:“大锤,你不会是想对朕动手吧?”
乔毓却一掀衣摆,在他面前跪下身去了。
皇帝目露惊色,神情中同样闪过一抹诧异。
“圣上,在我心里,你不该是这样的。”
你梦中所见到的那个时代,我那么做的时候,你大抵也不在了吧。
你若是还在,一定会像现在这样拦着我的。
他便这样近乎贪婪的看着她,久久没有言语,乔毓以为他不为所动,正待再说句什么,却见他眼睫微颤,忽然落下泪来。
他他他他怎么又哭了?
乔毓心道:我说的这么过分吗?
乔毓仰起脸来,目光感伤,注视着他,道:“你文能提笔,武能安疆,善于纳谏,对于属于荒王的旧臣,也能坦然接纳,加以重用,更不必说以女人为官,令皇太子主导变革这件事了。在我心里,圣上是不世出的英主,雄才大略,你不该这样的。”
皇帝目光微怔,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来。
“圣上,你太过在乎身后名,也太在乎世人对你的评说了。”
乔毓软了语气,继续道:“也正是因此,你被士林与清流议论裹挟,即便知道有些事情不对,也不得不违心的点头赞同,做一个世俗意义上的仁德明君。”
“我知道,圣上想将玄武门之变的阴翳除去,想叫史书中的自己完美无缺,想叫所有人提起你的时候,都挑不出任何缺憾,但人——毕竟只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