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没有一点伤口,脸上没有一点痛苦之色,躺在床榻上,就这样在睡梦中安然而去。他不愿拖累儿女,也不愿离了川箕山上的风与月,这一生终究是如他自己所愿,永远留在了此处。
傍晚时分,孟怀泽坐在川箕山上新陇起的坟边,看着李正一家人赶着车马离开,马打响鼻,车轮碾地,哒哒远去,远处残阳如血,不知前路几何。
多年以前,他是一个外来的孩子,在此处落了脚;多年以后,他看着这里的人一个个离开,最终又只剩了他自己。
走到哪去呢?孟怀泽不知道。
李正送孟怀泽出门,陪着孟怀泽走了很久,孟怀泽几次催他回去,他都只是笑,说:“再走走,现在村里没什么人了,这么黑的路怪吓人的,我陪孟大夫多走会儿。”
分开的时候,李正将脚下的土踩了又踩,说:“老爷子既然不走,我们一家人也都留下陪着他,之后怎么样就随他去吧。”
孟怀泽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干巴巴道:“总有一天能想通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李正突然又叫住他,问他:“孟大夫,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走?”
孟怀泽停了片刻,回头笑了笑:“每个人自然都有理由。”
他转身向前走去,过了一会儿,李正在他后面远远地喊:“孟大夫,那我们都在这好好地活着!”
孟怀泽冲他摆了摆手,当是听见了。
可这样的约定第二天清晨便碎了,他们终究没能所有人都好好地活着。
李老爷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