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钝地抬头,很远很远的地方——似乎比出租屋窗缝望向月亮还要更远的夜空下,绚烂的焰火呈最热烈的姿态争先恐后地绽开了,照亮了整座城市,上空,照亮了他神色恍惚的脸,也照亮了他双手脏兮兮的油泥。
“事事顺心,健健康康……”
“你是不是生了什么怪病?”
漫天焰火在视野中扭曲成一幅流动的画,他几乎要看不清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
岑谙从不知道自己会哭得那么难过那么歇斯底里,六岁生日那年他妈发现他爸在外面养了个高匹配度的omega情人生了个alpha小孩,气得一走了之没带上他,他躲在餐桌底下默默地哭;沙龙之夜他歪在马桶旁自问为什么活下去那么辛苦,安安静静流完泪又站起来;回寝室后那场无声的呜咽也仅仅是沾湿了一片衣袖。
自然而然的,那晚岑谙又没能在应筵家里过夜。
从公寓电梯出来的时候岑谙碰见步伐匆忙推着车进轿厢的保洁,与她擦身而过时岑谙低下头用宽大的围巾掩住了自己大半张脸,即使别人并未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眼。
轿厢门缓缓闭合,岑谙才抬起双眼,电梯间没人,他就呆立在楼层显示器前,看着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最后在应筵所住的三十六层停下。
兜里的手机振动两下,岑谙才回过神来,重又埋下脸揣起双手疾步往外走,直到拐回外面人行道停靠自行车的树下,他才收住脚步掏出手机。
应筵给他发来一条消息: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体检报告拍照发我看看。
但现在他看着自己与这世界的璀璨格格不入的自己肮脏的双手,他蹲在车子旁
另一条消息是久未见面的岑颂发过来的,长达41秒的语音,点开后先是听到噼里啪啦烟花燃放的响声,随后他弟弟拔高的嗓音传出来:“哥,哥!除夕快乐——能听到吗,这里太吵了,除夕快乐!事事顺心,健健康康……”
后面紧跟着一堆让人耳朵起茧的祝福词,岑谙没掐断,边听边单手解开前轮的车锁,起身时语音正好放完。
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塞回兜里,抓着车把推了一下,起初听到些异样的动静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临跨上车左脚踩到了什么硬物,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车链子不知怎么的竟然掉出来了。
车子老旧,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岑谙认命地将脚撑重新放下,蹲在轮子旁徒手捡起沾满油泥的车链子要安回去,只是手冻得厉害,动作僵硬得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明明语音已经关掉了,岑谙却好像又听见了烟花燃爆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