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裴耽开口唤他,但声音沙哑,这两个字在雨中并不清晰,好像只是无足轻重杂音。他吸口气,“你为什不走?”
奉冰慢慢行到屋檐下,扶着廊柱,微微蹙眉,“你是问,为什不回牢州吗?”
雨太冷,裴耽全身都发起抖来,水珠泼溅在他眼底又四散开,他声音在寒冷中哽咽:“可是你会不会后悔?”
奉冰静静地凝望着他。
“不知道。”奉冰回答。
然而隔大半晌,这问,也未得到回答。
吴致恒叹口气,“今日,牢州贡使们也离京。”
车马摇摇,马鞭挟卷着雨水,在空中激起颤动雾,落地,便与融化雪水汇流入沟渠。已经行到崇仁坊与平康坊交界,街道两旁店铺渐挂起风灯,行人们面色各异地在屋檐下避让裴府车。
吴致恒续道:“李郎君没有跟他们走。——郎主,您还打算让李郎君真回牢州吗?”
“——停车!”裴耽突然道。
必打他?”
“——出气。”车厢里传出不容置喙两个字。
“那您当真出气吗?”
“……没有。”裴耽静半晌,又闷闷地道,“但打赢。”
“您当然能赢,四五个人帮您按着他,他身上还有刑枷。”吴致恒很不买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何必急在时?”
“什?”吴致恒愣,还未反应过来,裴耽掀开车帘,竟径自踩着车辕跳下。他已经换身常服,披着油衣斗篷,但这跳,又往衣袂飞溅上斑斑泥点。他全不在意,只是往崇仁坊中走,却不是回家方向。
*
里坊间华灯初上,奉冰刚刚在小厅里摆好碗筷,准备吃饭。
春时忽然来报,上气不接下气地,“郎主,裴——裴相——”还未说完,奉冰抬头,已经看见裴耽。
裴耽就站在大雨倾盆院落里,雨水肆意流过他脸庞与躯干,他像个高大无趣假人,唯有双眼睛,被雨洗得更加澈亮,倒映着所有纷飞往昔与线浇薄未来。
“这根本不算报仇。”裴耽强硬地道,“这就是,出气。”
吴致恒不言语。要说裴耽冲动,但他打完人,还知道给那四五个大理寺*员小吏包几贯钱,堵住他们嘴。真要流传出去也没有关系,陈璆横竖已是个死人。
“您想没想过,”吴致恒慢慢道,“圣人即将免您官,在这当口,您还去闹事……”
“怎是闹事?”车内声音幼稚地抬高,“你知道他说什?!”
“——他说什?”吴致恒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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