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住牙,紧绷着神色,步、又步地后退,蓦地转身,往后门奔去。
*
小池上
裴耽看向他。
“您……”吴致恒声音里终于出现裂隙,“您自己为何不去呢?”
裴耽嗤道:“傻话。难道去找他,同他说,‘们起亡命天涯吧’?你以为是唱戏?”
吴致恒道:“那您要这样坐以待毙……”
裴耽抬手,手指屈起敲敲书函硬壳,眼光里零落着不甚明显笑意,“谁说,只要他活着,就不算坐以待毙。”
吴致恒连忙跟上。
仍是上午,但天空已阴沉,似乎到晚间又将飘雪。风愈加地冷厉,将灰烬吹得到处都是,也将两人衣发俱拂起。
书斋十二折屏风前垂吊小灯始终长明,旦迈步走入,便好像万物都变成黄昏色。内里足有般屋舍三层楼高,两进、四面都是书架,乱七八糟封函卷册直堆叠到天顶。这早上来来回回,裴耽已经清理掉些,然而看这情形,不过是九牛毛。
裴耽让吴致恒扶来把长梯,在书堆中扒拉许久,扑满头满脸灰尘,找出来只灰扑扑不起眼书函,上题着古篆字:“《周易八纬》,第三函”。
他在案前揭开书函,《周易八纬》共十二卷,这函中收有三卷,纸张散乱堆叠,颇为老旧,他翻开便读出句:“不知夏,不知冬,不见父,不见兄,望之莫莫,视之盲盲……其王可谏者全,不移者亡。”静默笑,又将书函“啪”地合上,再度沿着长梯往上爬,把整四函《周易八纬》都拿出来,函摞函不断扔进吴致恒怀里,又扬手挥挥漫天飞尘,“这个,送给李奉冰。”
*
吴致恒抱着书函与小野兔走出书斋,还未走出后门,前院处已经响起阵骚动。
竟是圣人传旨使者,如郎主所料,到。
他想折回去,透过月洞门,却远远望见郎主已从书斋中走出,去前院迎客。天色锃亮,像面巨大镜子俯瞰人间,远近树木都覆盖上层静白光。他依稀听见宦官尖利嗓音,还有杂沓铁靴声、泼水声,似乎是有人着急,要将那烧日夜火堆扑灭。
吴致恒终于明白郎主所等待是什。
吴致恒手忙脚乱地接住,惊道:“现在送?”
裴耽冷声:“现在送。”
俄而望眼四周,把将不知何时挣扎着跳到地上兔子又拎起来,再度扔进吴伯怀里,“这个也送走。”
吴致恒却不动。
野兔声不吭地往吴致恒怀里钻,毛茸茸地贴着吴致恒手心,全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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