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冰让春时陪着吴伯,自己穿身粗布衣裳,两手空空地往十王宅走去。
距离裴耽接旨而赶赴刑部,尚且不到个时辰,但长天风雪,已然覆盖旧车辙,适才还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行人们也早都散去,各自奔忙。街道里坊间仍留有过年余庆,红碎纸片点缀着白雪泥,肃肃风似刀刃,带着威胁意味拍上来,叫奉冰裹紧衣衽。
他先去兴宁坊十王宅寻找奉砚,奉砚却不在家,据仆人说,是昨夜歇宿在平康坊。于是他又折回南返,到平康坊去。
天色尚早,平康坊勾栏酒肆甚至还未开张,他走入这座沉寂欢乐场,雕金阑干,嵌银箔灯笼,重重叠叠纱幔,此刻灭着掩着,都像前朝风景。赵王李奉砚最常去地方名叫芳辰馆,前门正紧闭着,奉冰绕到后院,那里据说是赵王包下来,住着传言中他豢养外室女人。
奉砚或许是得到家丁传来消息,竟已在院门口候着他。看他脸色,奉砚也不多说什,便延请他入内。
又看向吴伯,“圣旨查抄裴耽旧宅旧人,估计您是要上通缉榜,且在此处呆着吧。”
吴致恒点头应是,但仍不放心,追问:“郎君预备如何做?”
奉冰道:“去找赵王。”
“——可眼下,还没有到如此——紧迫时候。”
说出这样话,吴致恒也觉喉头发涩,但他必得说,仿佛是裴耽夺他喉咙,他必得为裴耽说这句:“郎主他宁愿自己下狱受刑,也不想您趟进这个浑水,赵王那边,乃至北衙六卫诸将军,他都早有联络,如今于您最要紧,是置身事外——”
名淡妆女子从内室里探出头,又缩回去,奉冰听见她低声地唤人:“过来,不要乱跑!”俄而那内室帘帷便拉紧。
奉砚看着奉冰落座饮茶,才缓缓地道:“你是为裴相事而来?”
奉冰
“最恨就是置身事外!”奉冰突然抬高声音,“他要逞他英雄,死便死,可也有要做事情,不须他挂记到死!”
吴致恒眼皮直跳,“郎君,您不要总谈这个‘死’字……”
“这厉害东西,”奉冰冷笑,手指抓皱纬书那已近残破书页,“他留给保命?!真是谢谢他昏头大恩大德。”
吴致恒从没听过李郎君说出如此尖刻话,甚至感到自己有些招架不住。奉冰容颜温润,但那外表上霏微雾都被刺破,露出嶙峋极扎手锋芒,花同雪俱散去,日光凌凌,不留余地。吴致恒忽然疑惑,郎主知道李郎君有着这样锋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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