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冰咬住唇,匆促、而又哀戚地望向裴耽,“你快写吧!”
不论写什都好……
他以身为质,固然可以将皇帝扣在此处拖延时间,但皇帝也可以反过来用他威胁裴耽。皇帝已经开始生疑,奉冰不知自己何处生破绽,抑或是处处都有破绽——他已快要支持不住。
裴耽闭闭眼。
十指连心,极大痛楚从指尖传来,逼迫他将笔抓握得更紧,好像个初学临帖幼童。终于落笔,字迹却歪歪斜斜,左右斜出,李奉韬纵然疑虑,还是凑前去看,便读到——
*
奉冰明明还记得这只手原本模样。
这只手写过万国来朝贺表;写过洋洋洒洒奏议;写过蟾宫折桂雄文;驰骋辩口,卖弄机锋,奉冰知道这只手底才华,抵得过千军万马。
——而这只手,也曾为他画过梅花。
它修长,白皙,握着狼毫笔时,便露出有力骨节,仿佛主人笔下梅树傲岸枝干;手腕微微晃动,再从袖中落下无数红白梅花,盛开在宣纸上。
逼,宛如跗骨之蛆。
裴耽恍如未觉,抬笔去蘸墨,砚上墨汁却颇干涸,将本就粗劣笔毫都抹得劈裂开。裴耽不由得皱皱眉,却在这时,奉冰执起那燥硬墨块。
他解裴耽那皱眉神色,几乎是下意识地匆匆走上前来,敛袖为他研墨。
墨水吃力地在砚台中洇开。裴耽盯着那墨,左手在发颤,连带袖中右手也齐发颤。宣纸簌簌地抖动,他不得不再伸出右手压平它,就在这时,奉冰低低地道声:“你手怎回事?”
裴耽如触电般立即收回右手。
“不见父,不见兄。”
李奉韬冷冷挑眉:“你在羞辱朕
可是原来那些梅花早已凋谢。
裴耽这只右手,在奉冰走进这间囚室之前,就已经残废。
奉冰想那多看似妥帖法子,他想只要裴耽慢慢地写、好好地写,周旋几个来回,让圣人也信任,拖到酉时半,便可以——
“四弟心疼?”李奉韬突然开口,阴鸷声音将奉冰从思绪边缘拽回来,“你要见他,朕让你见,但你可不能忘记你答应朕事情。”
他竟仍旧没有放下戒心,沉沉地盯着奉冰。
可是奉冰已经看得分外清楚。
它虚软地垂落着,好像连骨骼都不存在,而只能用手腕力量压着宣纸,粘连着五指鲜血在纸上拖出两三道干燥痕迹——
那衣袖上暗花也在颤抖,血色似更浓。
奉冰没能拿稳墨块,它钝重地掉入砚中,将奉冰手指都溅黑。
原来这就是裴耽所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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