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揽住奉冰腰,与奉冰同跌跌撞撞地进浴房,而后他脚后跟将门踢,手将意欲往前走奉冰拉回来,便用尽力气,从身后将他抱住。
*
他再也不能忍受奉冰与他之间距离。
水雾与光阴都如魔障,他如果抱得紧点、更紧点,会不会穿过它们,将自己从此与奉冰永远碾碎在起?可是他已什都没有啊,他失官,受刑,他连拥抱住奉冰都用不上力气,他还能怎样留住他?
裴耽将脸埋在奉冰发间,很久,很久,咕哝出串忧愁声音。奉冰动动,他便以为奉冰在挣扎,惊惶地不肯动弹,却听见奉冰说:“你手……裴耽,你让看看你手!”
似曾相识庭院,有昏黄温暖灯壁隔着壁地亮起,等候已久吴伯与春时皆激动地奔出来,裴耽不由得想,自己会不会只是在做梦?
他毕竟做过好几次这样梦。自己会如何地披荆斩棘,将奉冰从诏狱中解救出来,牵着他手带他回到他们家。谁料想梦与现实真会相反,是奉冰救他,是奉冰牵着他手、带他、回到他们家。
奉冰或许就是他神祇。
吴伯握着裴耽手,肩膀抖抖,竟然哭出声。奉冰别过身子,另吩咐春时去烧热水。裴耽终于再度感觉到头疼,但是这回他疼得欢喜,他始终也不肯放开奉冰手。
他想说哭什哭,自己倘若是溺水人,如今终于浮上来,空气那新鲜,月亮那美。水也不再是可怕东西,月亮会永远伴随着他孤独影子。
奉冰在他怀中转过身来。裴耽想将手藏回去,但却已经被奉冰捧起。右手掌受烧灼地方已经上药包扎,但被拶过指骨仍然脆弱,像小心翼翼地、羞涩地蜷起。奉冰低着头,裴耽看不清晰他表情,心中惊惶愈来愈扩大,咬着唇想说些什来转圜,微红手指尖却突然感知到温热水滴。
烛火之下
吴伯给他抹药时,夜风很冷,抄手游廊上紫藤仍旧枯败,却执意将那月亮摇下,摔地霜。
春时来报说,热水备好。
奉冰回过头,大约本是不愿意笑,但还是笑,眼波流转,像有缭乱雾气在燃烧。奉冰笑问他:“你要这样拉扯着到什时候?”
奉冰身后便是浴房。门半开着,有水汽扑上窗纸,灯光便湿漉漉地凝成水线滑落下来,使他心火发潮,懵懵懂懂地暗燃。奉冰等不到他回答,又嗤他:“呆子?”
他不是呆子。他到底知道在这样久别重逢、死里逃生夜晚,最需要怎样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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