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了老妻的丧事,白师傅沉默的回到家,和所有家人决裂,独自住在柴房里。
直到有一天,一个青年背着木匣子,站在了村头。
他笑着向白师傅打招呼,说白叔叔,我回来了。
白师傅看着青年,数年前的一幕幕重新涌上心头。
他知道青年的身份,却不发一言,依旧像以往那样沉默寡言,像个透明人一样活在村子里。
然而现在,一切都消失了。
老妻躺在病床上,满怀悲痛的问他,他们是不是真的做错,是他们太贪心,想要让西南皮影发扬光大,才会请了郑木匠一家来村子里定居,也让一切的祸端,因他们而起。
那时他就坐在老妻的病床旁,医院的消毒水味弥漫,却刺激得他重新想起那一个黄昏,小少年惊恐愤怒的大喊声传来,他循声去看时,在仓库里看到的已经腐败的尸体,挥之不去的苍蝇和蛆虫。
还有直冲鼻子的尸体腐臭味道。
白师傅垂着头,喉头酸紧难以回答。
是西南皮影,第二十八代传承人。
也是西南皮影目前仅剩的唯一一位,皮影匠人。
另外几张合影里,白师傅在很多年前站在众多人前面开怀大笑,阳光正好,意气风发。
那时候,白师傅脸上还有对未来的期待。
但是现在的白师傅……却好像只剩下了一具空壳,浑浑噩噩的活着。
他既没有提醒村人,也没有勇气去找青年。
老妻的死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早就压垮了白师傅。
他总是在想,如果不是他盲目的相信村人,如果不是
老妻哭湿了枕头,没再看白师傅一眼,嘴里念叨着那可怜的孩子,还有那可怜的媳妇,都已经足月份要生产的人,竟然就这样……
被白师傅握在手心里的手,无力的滑落,砸在病床上。
老妻死不瞑目。
到死,她都不肯原谅自己和白师傅,痛心着郑师傅一家的遭遇。
白师傅红着眼圈脖颈青筋迸起,哭到干呕却连一声都发不出来。
“世事无常,对吧?”
老人疲惫嘶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人在事业正好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想到还有一天,自己会落得个失去一切的下场。”
白师傅眨了眨眼,他靠在床头仰头看向楼板,浑浊无光的眼睛中充满了感慨。
这栋房子,曾经也充满着欢声笑语,孩童噔噔噔的从地板上跑过,欢呼雀跃的声音好像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
那时,老妻温柔关切的声音,儿子儿媳的谈笑声,朋友来访时的大笑声,还有从厨房里传来的油锅和柴火燃烧的声音……所有这一切的声音组合在一切,构建起了名为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