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除了社区保障金,还缝补些东西,五块十块的赚些零用钱。
生病之后,一切便都搁置了。裴苍玉试图接过手,让一切变回以前的样子,但从来不发火的奶奶生气了,她非常固执,坚持要自己做。花草枯死,金鱼饿死,炖汤总是咸味,连太阳也不怎么来阳台了。她执拗地不让裴苍玉碰,生活便如此沉下去。
她病后爱讲以前的故事,讲她少女时代庭院里的紫罗兰,她家里的小马驹,她儿子高挺帅气,长得像她。她有时候情绪高,有时候情绪低,她病后很容易愤怒,像是从紫罗兰花丛中醒过来,看见的是沾满油渍的锅,逼仄的小房间,摞在一起的脏衣服,她便生起气来,把锅砸到地上,捂着脸哭起来。
裴苍玉总是不知所措。
她在梦里诅咒她的丈夫,她也许有初恋,也许有理想,但总归醒来要去刷锅。她后来喜欢感叹人生,她先是讲了很多裴苍玉根本不认识的人的坏话,接着便开始骂人,她即便骂人声音也很低,并不张牙舞爪,最后她长长疲累地叹一口气,盯着窗外,盯很久,跟裴苍玉说:“人这一辈子,真是没意思”。她最近犯病以后就觉得热,便总是把衣服脱下来,她皱巴巴的皮变得灰暗,包在骨头上,胸口悬垂着,耷拉着,像两个空皮袋似的摇晃着,她窝起来,有时候叫裴苍玉会叫错,叫成她儿子的名字。那个意气风发的帅气少年,成绩优异,爱笑爱唱歌,是学校里最闪亮的星,是她全部的希望,某个晚上跑掉了,再也没有回来。
他奶奶曾努力为他营造过一个正常的家庭氛围,终于输给了病症。这个病日复一日地提醒着他们两个,这个家庭多么得不完整,裴苍玉偶尔从上个世纪的感叹中,窥见某种宿命般的绝望,但仅仅一瞥。更多的时候,她说着说着便睡过去,电视仍旧在响着,风扇仍旧在转着,阳台上无花无草,刮起一阵风。裴苍玉握着她干枯的手,觉得一种不合年龄的孤独,突然袭击他。他靠在她肩上,还是觉得孤零零。
但不发病的时候,她还是很好的。医保盖一部分药钱,裴苍玉不需要学费,社区补助和低保能够糊口,奶奶之前缝缝补补攒下过一些钱,总而言之,他们可以过活,使得裴苍玉还没有到意识到“贫穷”的年纪。
裴苍玉在闹钟响的第一声就掀开被子坐起来,窗外天还没有亮,药房六点十五就开早门了,裴苍玉拿完药还可以赶去学校。
他手脚极快地穿上衣服,在深蓝色的天幕下,推了自行车,骑去大药房。到了六点十七,居然已经开始排队了。
排了十分钟,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