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韩追到了树下,一脸的汗,花白的头发粘腻腻地贴在额头上。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抬头看着我,骂道:“梁修,你个小王八羔子,赶紧给我滚下来!”
“有本事你上来啊!”我得意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我……我……”他气不过,捡起了脚边的一块石头便冲我扔了上来。“我砸死你个狗东西!”
那石块将将地擦着我的脚边飞了出去。
他,好像一直在追着我跑。
头顶上的日头火辣辣的,我踏着秃唧唧的草皮,迎着飞扬的沙子,跑得跟只窜天猴一样快。
“梁修?”
“梁修!”
身后的人一直在喊我,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伴着塑料拖鞋一下一下拍打在地面的声音。
电话里的人絮絮叨叨了半天,大抵是说孤儿院最近阔建了新的校区,想邀请我们这些老学生回去参观参观,顺便回访一下我离开孤儿院之后的生活情况。
我咂摸了一下她这话里的意思,十有八九是建完了校区之后有些差钱了,便想到了我们这些老学生,如果过得还不错呢就可以顺便筹集一些善款。
我笑了笑,挺痛快地就答应了,毕竟也是我待过好些年的地方,受恩于人总得意思意思,而且我确实也挺想回去看看的。
“哦对了,梁先生,还有一件事情。”刚想挂电话,对面那个口齿不太利索的姑娘又说道:“上个月孤儿院的韩院长去世了,我们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有一些东西是他留给您的。您如果来的话,还请到校办公室领取一下。”
“韩院长?”莫名其妙地,脑海中猛然间有一个模糊的形象和这个称呼对上了。
我冲着树下的人嘿嘿一笑,放开双手纵身一跃
我没有回头,直直地朝着院墙旁的大槐树冲了过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呢?
记忆就这么突然地撕开了一道裂缝——老韩,他终于追上我了。
“梁修!你个龟孙儿!你他妈给我站住!”
我深吸了口气,用力一跳,攀上了头顶的树枝。双脚在树干上猛蹬了几下,一个翻身便稳稳地立在了树杈子中间。
似乎是个干干瘪瘪的瘦老头,头发乱糟糟的,戴着个又厚又重的黑框眼镜,嘴里总是嘬着根烟屁股,脚上无论春夏秋冬都踩着双破拖鞋,吭哧吭哧吵得很。
“是……老韩吗?他去世了?”我不知不觉便问出了声。
“嗯,对,两个月前检查出来得了肝癌,走得很快。”对面姑娘的语气中似乎没有半点遗憾的意思。
“哦,这样啊。”胸口突然间好像有一些憋闷。
在我支离破碎的回忆中,有那么一段,出现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