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火树银花在他眸中烙下的光影愈发模糊,他死死盯着郁白,忽地向前踉跄两步,一把扣住他肩头:“阿白!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阿白,你的字最漂亮了,你写一个,写一下我的名字,你知道我叫什么对吧?只写一个,写完了,我带你去看花灯,吃糖果子,你想做什么都行……阿白,你写一下,写一下!”
赵钧近乎声嘶力竭。他央求般地重复着,掐着郁白肩膀的手也愈发用力:“你看看我啊阿白,你看看我……你认得我是不是?你认得我……”
他想听郁白喊一声“赵钧”,想听他说一句“你不要哭了”,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郁白被他掐着肩膀,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赵钧,黑澄澄的眸子里面没有一丝情绪,宛若一个懵懂不解世事的孩童——不,孩童尚且知道恐惧与欢喜,而郁白已经完完全全丧失了这些情绪。
,兀自蘸了笔墨,在铺好的宣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钧”字:“‘平分’为‘匀’,‘秋色’为‘金’,平分秋色,即为‘钧’。来,阿白,写写看。”
郁白没接住笔。霜毫笔啪的一下落到地上,在一尘不染的宫道上溅起几滴浓黑的墨。郁白微微蜷着手指,垂在身侧,视线游离着,未曾落到那根笔上一丝一毫。
赵钧愣了下神,蹲下身来捡起毛笔,朝郁白温声笑道:“无妨,捡起来便好。”
他把人拉到自己怀里,轻轻掰开郁白的手指,将笔杆塞进他掌心:“来,阿白,写一笔吧。”
——霜毫笔再次落地的声音清脆透亮。
他从头到尾都静默地站在原地,既感知不到赵钧近乎崩溃的情绪,也感觉不到肩膀上传来的刺痛,只有脚下笔墨散了一地,染脏了雪白的狐裘,如同雪地里凌寒开了一夜的梅。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从某种程度上讲
郁白低着头,茫然地看着手背上突然多出来的点点墨汁,似乎在思考这是什么东西,却仍旧没分给眼前那面容苍白的人半丝目光。
类似画面重复再三,赵钧面上的笑意渐渐有些勉强。他重新捡起笔来,塞进他手中,声音渐渐严厉起来:“阿白!”
……他再怎么严厉,也是没有用的。
昔日能策马踏霜雪、提剑斩劲敌的手,如今连轻飘飘一支毛笔都握不住、简简单单一个字都写不了了。
在毫无反应的郁白面前,多日的苦苦忍耐终于如断弦般一下崩得四分五裂。赵钧闭了闭眼睛,只觉心中苦楚泛成河海,拼命往他眸中涌,再睁开眼时,双眸已经布满了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