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我放了它?”
三日前,尉迟慎垂眸摆弄着掌心乳白色的雏鸟,正欲施力,却被终于忍不住的晏琇伸手拦下,便听尉迟慎面无表情地沉声问道。
晏琇心知他因少时母亲遭背叛自尽一事而从此留下芥蒂,所养宠物皆被他病态般刻意断去羽翼亦或手脚才可安心,却大抵由于在酒肆被污蔑偷盗而闹得不可开交之际,他替他解围的模样过于清晰,对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尚可出手相助,且他早就不再是被众人捧拥的晏少侠,这样的人,总让他不那么设防。
所以他那时便不知深浅道:“尉迟少爷既然是喜爱才想要饲养,它们也断不可能逃脱,又何必要强令它们患有残缺?这般施虐,当真会心里好受?”
话音方落时,倒看不出尉迟慎的脸上有何变化,只见他停顿半晌,才抬头看向晏琇。
月光如弯刀劈下,将檐角狰狞凶戾的脊兽切为黑白两面,一面在漫无边际的冗黑之下被困于囚笼,一面艰难伸出利爪,却拼尽全力也逃脱不得,唯有臣服与厌弃,以及细听间,饱含痛苦隐忍的低吟,泛着令人胆寒的颤动。
“唔……”声音正是从檐下溯光阁里传出。
半人多高的掐丝珐琅鸟笼,笼架通体鎏金,锁起的门上镂雕着缠枝莲纹,内底以珐琅釉为地,装饰各式精雕细琢的花鸟纹,烛光摇曳,晶莹润泽,俨然价值不菲。
只不过里头却并非真的饲养了什么鹰鸟,碧蓝袍角与珐琅釉几乎融为一体,那是一具与脊兽般无所遁形的皓然身躯,双手反拧于身后,绳索将手腕勒出血痕,一滴滴落在膝下托盘,染红了生皱的袖口。
跪于笼内的,正是才入金楼不到半月的晏琇。
“可以。”
稍一怔愣,当晏琇
眼下满面屈辱的少年双目低垂,睫毛上凝结的水雾已在这一整日来往的指点中干涸,只剩额头渗出的密集汗水,沾湿狼狈的发丝,紧咬的齿关偶尔泄出一两声抑制不住的痛吟,昭示着他正在承受怎样的煎熬。
是即使身为天乾,也抵御不了的逐尘酒。
虽说为酒,名字又看似清雅,却实属凶悍,一杯入喉,再硬的骨头也要随波逐尘,扔了自尊任人摆布,更是多被用来折磨仇人的毒酒。因其配方极为稀有珍贵,才不至于在江湖中大肆滥用,只在这堆金叠玉的金楼里可以见到。
而周身仿佛置于焚心烈火之上,四肢百骸无不在烧灼,又恍如千万只毒虫在疯狂啃咬,五脏六腑皆被利刃穿搅,每一寸皮肉因剧痛绷到极致,像无声的惨叫聚集于耳内,恶狠狠地提醒晏琇,他因何走到如此地步。
自然是,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