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婴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反正不是纸上说的那个日期。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妈妈生下了伊莲娜,生下了他
他拼命想看清,想把所有线索尽收眼底,越是这样,那层水雾就越是厚重,几乎要从眼前蔓延向外界,占满这间本来就不大的培训人员宿舍。
渐渐他意识到,这层水雾也许是自己的眼泪。
因为,虽然他看不清资料中的细节,却能看清那些浸透纸张的痛苦。
他看到,黄昏的时候一群孩子在嬉戏,其中一个男孩消失在篱笆墙后面。从这个黄昏之后,他的父母再也看不见清晨,他最好的朋友终生不再敢念起他的名字。
他看到,一家六口走入游乐园中童话般的城堡,长子领着三女走进一扇门。出来的时候这个家庭只剩下四个人,这四个人的一生从此坠入深渊。
了新的,新的也一样没味道。
杰里坐在他对面,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看上去完全像个成熟的大人,有些神态甚至让他想起他们的父亲。
在他拿到第四瓶酱汁时,列维·卡拉泽从门外走进来,一脸的不高兴。他双手撑在桌子上,质问莱尔德为什么迟到,为什么还慢吞吞在这里吃东西。
莱尔德解释说:酱汁没有味道,任何食物都没有味道……说到一半,他自己也意识到,这好像和迟到没什么关系。
于是他站起来,嘻嘻哈哈地道歉,跟着列维走向门外。杰里独自去结账,看着还真有点可怜。
他看到写访谈的人强调着悬念和恐惧,可在悬念与恐惧之外,真正蚕食灵魂的是无尽的悲伤。
他看这些留在原地的,未曾出生的人。同时他也看着自己的过去与现在。
他站起来,推开宿舍的门。与昏暗的宿舍相比,训练基地的走廊明亮得晃眼。
他擦干眼泪,走出门去,被白光吞没。
第三个梦里他是丹尼尔。他在房子里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手里拿着一份纸质资料,上面印着某个婴儿的生日和姓名。
推开餐厅大门的那瞬间,莱尔德想起来了,今天他和列维要一起去调查某个“鬼屋”,他们约好了在屋前见面,但他一直在餐厅里耗时间。
列维先走出去,莱尔德紧随其后。
餐厅的门很重,要两只手顶上去才能推开。
第二个梦里只有莱尔德一个人。他蜷缩在宿舍窄床的一角,橘色的柔和灯光从肩膀斜上方投下来,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块区域。
他读着厚厚的资料,从各种笔录和采访记录里寻找值得注意的东西。他不停地揉眼睛,因为视线实在是太模糊了,纸上的字全都像是隔了一层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