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路从云说出此刻驻军主帅是陈则铭时,萧谨才如梦初醒般冲了出去。
到了牙帐,当他看到营帐里的陈则铭脸上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惊喜,朝他快步迎上来的时候,萧谨的心才第一次放松下来。
只有他,所有的人中间只有他没有变。
其他那些人,那些人他再也不想看到了
匈奴军队押往匈奴本土,一路步行,年迈病弱者死了不少。刚到达匈奴不久便听说两国形势骤变,又被送了回来。好在回来的途中待遇有所提高,终于能坐车不用徒步,可这往返跋涉,实在不是常人能忍受的辛苦,能挺过来的人大都也被劳累和痛苦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路从云为人沉稳做事细心,且善解人意,主持这样的事情原本就是最适合不过。果然,数日后,众人对路从云的周全都有口皆碑,并称赞陈则铭安排妥当。
这其中的除了路从云本身的出色之外,被遣返的大臣们的心态也颇值得一观,俗话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都是前天子萧谨的臣属,可如今已经是萧定的天下。现在萧定手底下的红人是谁,当然是这一战扭转乾坤的陈则铭,而路从云是他贴身近卫官。
这么一分析,那些称赞到底有没水分就很明白了。
可路从云倒浑不在意,他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并不因为对方的反应而有所区别,就有人夸他行事镇定颇有大将之风。
不过不论他将来会是什么,此刻的他还是只是名官职低微的护卫。他所接待的这些落魄*员中,亦不乏高人,他们之中既有未来的不世之能臣,也有日后东山再起的悍将。路从云当下与他们的交往,对他日后的徒步宦途所能起到的巨大影响,在这一刻,还全然未显端倪。
陈则铭很快见到了萧谨。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立言要做出番事业给他看的少年,此刻已经饱受惊吓,尽显软弱。
在路从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混杂在人群之中,身上虽然已经换了华服,却满面退缩之色。以前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黄姓太监,早已经在路途中不堪辛劳而卒。在萧定登位并摆出不顾他死活的态度之后,被掀下皇位的萧谨无论是在臣子或者敌人的眼中都早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价值。
而之前的宣华府之败,众人被俘,他又难辞其咎,这使得他在自家人之中也孤立无援。旁人之所以不曾当面呵斥辱骂,不过是顾忌他曾经九五之尊的尊贵,不好当面撕破这张脸而已。但处境本身的艰难和大多数人形成共识般的冷漠,甚至冷嘲热讽已经使这位年近弱冠的少年痛苦不堪。而之后突如其来的遣返,更加重了他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