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泥胎一般僵在旁边的下人又活起来,小心翼翼地摆盘子上菜,不敢多发一点响动,生怕出了什么
秘书也不是个天真的人,但现下再想到早上在报纸上看到的消息,还是有种异常的不真实感。
室内沉默半晌,沈凉生一直未接话,似早不知走神去了什么地方,过了几分钟突地站起身,吩咐了一句:“公司你看着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了。”
上午出门前沈凉生便顾虑着现下正是民情激愤的当口,日租界里头恐怕不会太平,秦敬那个脾气,可别也跟那儿意气用事。待到提早回了家,还真怕什么来什么——秦敬果然没老老实实呆着,下人怯怯地说秦先生要走他们也没法儿硬拦,被沈凉生瞪了一眼,赶紧推脱道给您公司挂过电话了,他们说您在谈事情,听不了电话。沈凉生强捺下心中火气,掉头开车去了圣功,没见着人又去了秦敬家里,依旧扑了个空,又不清楚小刘具体住哪儿,只得找去茶馆,却见根本没开张,亏得有个乡下来的伙计吃住都在茶馆里头,应声开门给了他刘家的地址,总算把小刘找了出来。
可惜小刘也不知道秦敬去了哪儿,听沈凉生一问也挺着急,倒先把那份芥蒂抛去一边,一五一十跟他合计秦敬可能去的地方。
“边走边说吧。”沈凉生不耐烦干说不动,叫小刘上了车,让他带路去一位知道地址的秦敬友人家里看看。日租界已经临时戒严了,好在几条通往租界的大马路尚且平静,路障外头还未见到什么集会人群——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驻津日军先行下手,调了百余门步炮、三十多辆坦克在特二区和金汤马路那头逡巡示威。
结果这日沈凉生归其了也没找着人,最后载小刘回了南市,见秦敬家的院门仍挂着锁头,加之也知道了日本坦克上街示威一事,心里头已有些沉不住气。
“要是他回来了,你跟他说别再出门了,我明天过来找他。”
沈凉生草草嘱咐过小刘,开车回了剑桥道,结果一进家门便见让自己着了半天急的主儿就坐在客厅里,心噗通落到实处,火气却噌地冒上来,也不顾还有下人在,阴沉着脸走过去,劈头就骂了一句:“不是跟你说让你在家呆着,合着根本听不懂人话是吧?”
沈凉生这人装相久了,从来喜怒不形于色,一屋子人谁都没见过他这么疾言厉色地发火,当下全傻了眼,秦敬张了张嘴,末了什么都没敢说。
“你倒还知道回来?”沈凉生还想再说,但看秦敬低着头不吭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静了片刻,自己打了个圆场,“……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