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来报纸上又换了风声,日军提出“不扩大事件、就地解决”的方针,主动找冀察当局和谈。十一日从北平传来消息,称协议草案已经达成,各界还未有所反应,日方便蓦然换了嘴脸,先前所说一概不认,对华大量增兵。十二日两个关东军独立混成旅团加一个师团进关开到天津,十三日新增两个步兵团,全面占领交通枢纽,日租界里巷战演习没完没了,工事一层层地修了起来。
如此严峻的形势下,连英法租界里也一片死寂,昔日歌舞升平的景象再不复见。天津学联与各界救国会并未组织师生民众与日军正面冲突,只理智地发起联名通电,表示支援二十九军抗战到底,尽己之能募捐些物资。秦敬有时跟朋友去学联帮忙,其余时候老实在家呆着,沈凉生也没再管他,算是两人各退一步了事。
局势一日日僵持下来,二十多号沈凉生听说东
差错,被东家迁怒到自己头上。
两个人默默吃了饭,都没再提这个话茬。直到晚上睡前,秦敬估摸着沈凉生那点火也消得差不多了,才跟他说了句:“我明天要去趟学校。”
“去吧。”沈凉生倒也不是想彻底禁了他的足,只又多问了句,“几点回来?我去接你。”
“不用了……”秦敬顿了顿,还是把话说明白了,“这两天学校里可能事情挺多的,我先不过来了。”
沈凉生听了这话倒真没再发火,语气也未见什么不快,淡声问道:“你们学校不都要放假了,还能有什么事儿?”
“……”秦敬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妥当的理由搪塞——他下午确是去见了个在南开中学任教的朋友,这当口大伙儿的心思都差不多,虽说不能抄起菜刀上街跟日本人的长枪大炮硬拼,但总有些什么可能做的,能够声援抗战的事情。
“秦敬,”沈凉生看他不答话,便已把他的心思猜到了八成,面上却仍淡色道,“你想做什么都随便你,只是这些天你要不能跟我这儿老实呆着,往后也就不用再过来了,我跟你操不起这个心。”
沈凉生撂下这么句话就转头进了浴室,剩下秦敬一个人坐在床边儿,心中千头万绪搅成了个线团,堵得换气都难受。
沈凉生洗完澡出来,见秦敬还跟那儿一动不动地坐着,又放软态度道了句:“跟你说两句气话你也当真,”走过去顺手拉他起来,“别傻坐着了,洗澡去吧。”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灯关了许久也没人睡着,沈凉生那话是否真是气话两个人都明白,不点破无非是给彼此个台阶下。秦敬睁眼望着床边垂下的蚊帐,蛛网一样薄,又像茧一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