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正放寒假,不过同事间也有些往来,听闻他要卖房,便都说帮他打听消息,秦敬也觉着如果能卖给熟人是最好不过,没准儿往后还能厚着脸皮回去看看。
二月初方华结婚,对象就是秦敬那位虽然不大会说话,可也苦追了人家姑娘好几年的同事,算是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修成正果。
婚礼上除了亲戚朋友就是学校同事,秦敬跟大伙儿围成一桌嘻嘻哈哈,只是酒半点不肯喝,他也知道他那胃口可经不住再糟蹋了。
“秦敬,别人敬的酒你不喝,我这杯你总得喝!”酒过三巡,新郎官儿走到秦敬跟前,同他勾肩搭背地道了句,“我谢谢你……我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
“你打住,”秦
着暖水汀,虽因厅大不是很热,但秦敬穿着棉袍在屋里待了半天,头上也出了层薄汗。沈凉生怕他撞凉,见他要往外走,伸手一把拉住他,耐着性子温言道了句:“落落汗再走。”
“嗯,围巾围上就得了。”秦敬却只把手里的围巾往脖子上缠了两圈,又冲沈凉生点点头,便干脆地举步向外走去。
残雪未消的冬夜自然是很冷的,仍是那一条熟悉的街,秦敬却走得全不似上一回那么艰难。
他不是没看出沈凉生想要复合的意思,也知道上回的事儿是个误会,可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回头——上次的误会就像一场预演,让秦敬彻底想清楚了,沈凉生早晚有一日要结婚生子,热恋正酣时他以为自己可以不管不顾,蒙着眼走一步算一步,但那日一场预演,终于打破了这个迷障。
至于沈凉生与日本人有来往,秦敬觉着自己都利用了他这份关系,也没有资格去指责他什么。不过自己决计不会放弃眼下在做的事,说穿了无非是三个字,“不同路”罢了——
他们根本就是不同路的。不是没有过爱,可惜这样的爱打一开始就无将来可言,最终静静地死在了身体里,尸首残骸随着一口血吐了出来,浑浊的、陈年铁锈般的颜色。
秦敬沿着街边不疾不徐地往前走,脑子一片清明,身上也是暖的——脖子上的围巾还是他去外地上学前他娘给他织的,用了最好的毛线,那么多年了,还是又厚又暖。
其实走了的亲人一直未曾走远,依然暖暖和和地拥裹着他。
人活一世,总有惘局,但只要不自己作践自己,怎会不能好好地过下去。
既想着要还沈凉生的钱,秦敬便决定把房子卖了——实则他也没什么积蓄,存的那点钱早都陆陆续续地捐了出去,现下要凑这笔款子,除了卖房他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