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养父肩脖,手脚冰凉
是梦。
顾烈冷静地想,为何忽然梦及逃亡旧事?
他张张口,想说“别管,滚开”,但梦里他还是如当年样,因为体力耗尽而昏过去。
那个被顾烈不理不睬态度惹怒,失手将顾烈推下河半大小子,心存愧疚,把昏倒他抱回家,顶着娘亲骂,央求娘亲帮他换下湿衣。
“犬子命数太轻,多灾多难,”养父和颜悦色地对送他回家女子解释,“庙里说,只能当作女孩儿养,才能养大,否则……唉。纹身,也是为此缘故。”
上下左右都是无边无际水,喉咙因呛水而烧痛,他试图游出水面,可身上衣服太沉太重,挣扎都显得是徒劳。
水上天光被他奋力凫水动作划得零碎诡乱,落入眼中似乎更加遥不可及。
身边到脚下层层叠深黑暗,仿佛在诱惑他放弃挣扎,沉入可以好好安歇宁静之地。
可他死,谁来为楚顾报灭族之仇,谁来亡燕复楚呢?
他紧咬牙关,在生死线间凭空得来股力气,拼死上游,终于破开水面。
寝殿,楚王宫。
青色纱幔帘笼被微风吹得柔柔款摆,此时已是深夜,侍人立于殿外守候,殿内本该悄无声息。
却不时从紫衫木案上传来轻微簌响。
沉睡顾烈眉头微拧,侧过身去,像是睡不安稳。
紫衫木案上木盒里,条圆滚滚白蚕慢吞吞地从片桑叶移到另片桑叶上,呆半晌,没有再吃桑叶,绕爬起来。
女子不甚唏嘘,再三为儿子莽撞赔不是,爱怜地揉揉他脑袋,这才离去。
傍晚,女子又送来碗鸡汤,说是儿子不懂事,非闹着要吃,只得宰鸡,分顾烈碗,当作赔罪。
他尝不出滋味好坏,好歹是知晓礼节,不用养父提点,有模有样地说多谢,夸滋味甚好。
再醒来,是半夜深更。
养父背着包袱,抱着他匆匆踏上逃亡之路。
香甜空气涌入鼻息,他在筋疲力竭之前,爬上河岸。
“你、你没死!太好!”
他抬起头,个面目不清半大小子对他惊喜大喊。
他低头看向自己装束,果然是湿透女童裙裾。
约莫是十岁左右,为躲追兵,养父将他扮成女童,在个较为偏僻村庄住大半年。
顾烈又翻个身。
他心里隐隐明白自己是在做梦。
自前世八岁之后,他就不曾再有梦魇,今日为何会忽然沉入梦乡?
然而人在睡梦之中,毕竟是无法控制所思所想,顾烈这点清醒念头转瞬即逝,迅速被梦境淹没。
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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