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殿大是大,却寒酸极了,连个殿宇的门都没安上,比毛坯房还不如。
方才他千呼万唤的人坐在那柱子边上的白玉阶上,被人夺舍似的,叫楚愿倍感陌生。
昔日的墨发黑眸不见踪影,这人银色发丝披散,乱在腰际,金眸垂落于掌中正在擦拭的鎏金剑,他周身氤氲着与幻境本身相近的薄雾,令人瞧不真切他的眉眼,可即便瞧不见也能感受到这人骨子里浸泡的千年不化的寒意。
他手中的绢帛浸满浑浊粘腻的血迹,已经瞧不出原来的色泽,像以血湿了几回,还往下汩汩滴血。
光瞧上一眼,上过战场的楚愿就知道这血须得是将从活人的脖颈上全须全尾舔下来的,擦血迹的人对擦剑这种乏味的事儿熟门熟路,单一个不耐烦却利落的擦剑动作便能窥见他浑然天成的冷傲。
沈斐之在缥缈如云的幻境中将楚愿放下,温凉的手搭在楚愿侧脸上,正要同他叮嘱什么,垂眸视线落在楚愿脸畔的那一刻,潮涌般的灰白烟雾便席卷而来,眼前的人刹那间凭空消失了。
“师兄?”楚愿晃了神,低叫道。
他朝方才沈斐之所在的方向踱步,白雾过境,哪有什么师兄的影子?
这幻境还要分开两个人不成?
白雾透着沁凉往楚愿立领的长衣里钻,他不禁哆嗦了一下,咬了咬后槽牙,双手交叠抱住自己,身形不免在动作下显得单薄,楚愿在自己呼吸间哈出的白气中四处张望,视线聚焦的每一处都好似茅草着火后冒出的浓烟,雾气从灰白色变成滚滚的黑烟。
这是长生帝君,楚愿心说,是我的师兄,也不全是。
青年对眼前诡异的场景丝毫不畏怯,他朝长生帝君走去,断定长生帝君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否则定会像上次进入梦境那般拿眼盯着自己看。
长生帝君苍白的手指在鎏金剑上顺着剑身摸了一圈,确认没有办法将血迹擦干后便将手中的绢帛随手扔了。
他神情寡淡地伸出右手,手掌上便凭空出现了与方才模样一样的白绢帛。楚愿定睛一看才发觉这上头绘着人的小像,并非普通的白绢
此时烟雾陡然生出呛人的味道,止不住往他鼻腔里冲,又熏人眼睛。
楚愿连呛几个咳嗽,眼角眼尾都火辣辣的,他含着泪高声喊:“师兄。”
越往前走,浓烟的颜色越发浅淡,直到最后一丝烟雾净化为几近薄纱,楚愿揩掉眼睫上滴落的眼泪,抬眸愣怔几分。
眼前是他梦里去过的地方。
几根威仪冷淡的白玉柱和气派华贵的殿顶巍然伫立,赫然是白玉宫的翻版,但论大小较之昆仑山上的白玉宫大了不知道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