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帝君人前活得真是神气,谁都不能把他如何,可陪他坐了不知道多少年载的楚愿清楚,长生帝君只是个落了满肩的寒雪还无知无觉的傻子,他不是在兀自发呆擦剑等天道的白绢帛出现再去杀人,就是在杀人。
他被天道桎梏在九重天,洗髓似的洗去了七情六欲,得个生于无情道的名声,怎么也摆脱不了刽子手的命运。
楚愿不是没见过长生试图摆脱白绢帛,他怎么会不想呢?楚愿沉默地挨着长生身侧坐着,也曾见过长生在春夜里一条条烧掉白绢帛,素来无情的面孔上覆盖雾色的痛苦,又转瞬即逝,好像从没有任何情绪。尽管如此,翌日白绢帛依旧会飘满九重天,像三尺白陵自天地垂下,缠住他如蝉蛹,像纸钱翻飞,永远是他的挂碍,永远在对他冷嘲热讽,对他说:“这就是你的命数,收下吧。”
长
帛。
青年站定在长生帝君右侧,瞟到白绢帛上那人的模样:长相周正,眉心一点朱砂,兔眼,硕大的脑门上龙角宛如树根遒劲有度,绢帛左侧落款几字——西海龙王二太子敖荣。
长生帝君不咸不淡瞟了一眼小像便直接把绢帛反过来,接着擦自己的剑,擦了两下,迈步朝外走。楚愿连忙跟上,才走两步,迷雾裹挟青年,拉扯着他朝前游,下一瞬便来到西海龙宫。
青年忙抬眼看长生帝君,长生帝君的银发在水中飘浮,却不影响他的野蛮行径。
他转动手腕将剑刃往方才小像上西海龙王二太子的身体里捅,纯净的金眸染上血腥气儿,他眼也不眨一下,杀完龙王的爱子,当着龙宫的众人折辱龙族的尊严,徒手剥落了龙的犄角,放在手中掂量掂量,淡然地砸到惊恐万分的老龙王脸上,
“你们龙宫干了什么好事,上面全部知道,奉劝你们谨言慎行,我不希望下次还要被它叫到这。”帝君收回长剑,吩咐叮嘱似的:“老实待在西海,再有一次,我会血洗龙宫。”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留了满地脏污和血肉,染了一手孽障,孤身回到九重天。
楚愿神色复杂,他刻意回避身后西海龙宫的乌烟瘴气,跟着长生回九重天,日夜似个透明人陪在瞧不见他的帝君身边。长生帝君整夜不眠,日夜醒着,不用吃也不用喝,楚愿便在这人边上陪着坐,当个透明人陪他。
楚愿眼见世间生了最全傲骨的人犯了五毒中傲慢的忌讳。五毒在楚愿心中乃是人之天性,顺应天意,三界无人能征服五毒颇为正常,若能彻底征服才是奇怪,浸在尘世的五毒中不失为一桩乐事。
帝君偏偏不快活,甚至是活得不人不鬼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