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兰一愣,张张嘴,只回道,那就好。
“谢谢。”
这是他离开前的最后一句。
房门被关上的一瞬间,世界的影子全都扎进了房里,程兰捏着那封休书,将它放回抽屉,在一个精致铁盒中,她打开了一张红色的纸,上面的证词句句动人——“喜今日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她看着看着,竟笑出了眼泪。
傍晚,程公馆亮起了灯,张管家坐在躺椅上,闭眼哼着《送京娘》,月巧寻了根毛线绳,与小叶在楼梯上玩“翻花”,许妈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犹豫着主食是做红薯饭,还是南瓜粥,报童叩响大门,将新一期的《和平日报》塞进邮筒,下班的人们川流不息,自行车车铃按得叮当作响,石桥下方摆了盘棋局,不怕死的卒子要过河,最后被车炮双双围剿,遛鸟的老叟长叹一声,在骂这棋下得真臭。
李琅玉走在东大街上,忽然不知去往何方,回白姨家?该怎么解释。去旅馆?非长久之计。找贺怀川?他已经走了。
他能去哪,他竟无处可去。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汽车耀武扬威地开过来,吓坏了路边摊贩,一张漂亮的脸探出车外,找了一圈,炯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喂,大老远就看见你这丧气样,要不要去我那?”
李琅玉认得她,是乔司令的那位许姨太,在长城酒店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