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掂了两下,拔开塞子一饮数口。
酒将胸口刮擦得火辣辣的疼,他的心底却仍然僵、冷、硬、寒。
回到西境后的没几日,他收到了长姊的信函。
自他从军以
他又说:“卓少疆虽为敌将,却令我敬而重之。”他伸手拿过那根箭,翻看少顷,“我敬他这一腔忠血。若他战死城头,望将军请攻城之部收他全尸,我必亲为之葬。”
为战一国之存亡的人,将死;为避一己之祸难的人,可旁视其死而葬之。
岂还有比这更讽刺之事?
然而陈无宇却没有等到替卓少疆收尸的那一日。
大平守军兵罄后的第五日,晋军收到了皇帝命诸部撤军北退的诏令。
箭镞看上去极像是百姓们在仓促间烧熔城中钱币而制成的,料想平军城头兵罄,难以久持。
陈无宇听后,特意叫人去要了一支这样的箭来看。
除了箭镞之外,连箭杆也非军中常制,更像是劈裂门板而制成的。
陈无宇看罢后,对他道:“如此来看,我军回师之日可期矣。”
他则盯着陈无宇手中的箭,久久不言。
大军不得不从,攻城之部按令偃旗息鼓。
而晋军在退兵之时,无人知晓卓少疆从京中带来豫州的兵马仅剩下了三百人而已,豫州城原守军皆已阵亡,若晋军不退,豫州城破不过再一二日之事。
在整军回撤西境的途中,寒风呼动,陈无宇在马上饮了几口酒驱寒,然后且叹且道:“陛下多疑,偏在此时罢兵。大平宿将裴穆清既死,后辈中尚无智勇过人、身经百战之骁将,我军不在此时将豫州城一举攻破,真是白废了这十年难遇之良机!卓少疆经此一役,声名于大平国中必将大振,且此人又是这般坚勇不屈、悍不畏死的性子,若大平将他留在北境,往后大晋要想再讨得便宜,只怕更难。”
寒风难掩他脸上寒色,他冷冷一笑,道:“父皇若不多疑……将军以为,我还有命活到现在么?”
陈无宇沉默,目色复杂地看他两眼,然后将手中的酒囊一把扔进他怀中。
风雪之中城头的一幕幕于他眼前飞掠而过,如此将败之际,他竟不知有人的意志还能够坚定若此。
陈无宇看出他神色有异,问说:“殿下有何心事?”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望向远处,那一片苍茫的城墙在他眼中渐渐地化变成了雄弘森严的宮墙。
须臾,他沉下目光,自嘲地笑了一声,说:“陈将军。有人从军,是为战一国之存亡;有人从军,却是为避一己之祸难。”
陈无宇听了这话,岂能不明白他意指何人何事,一时不知该接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