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十殿阎罗,现在他终于开始虔诚地恐惧这个鬼魅蛇蝎一般的男人,恐惧他那两片薄唇,它们一开一合,却能将自己所有的希望和努力都碾碎。表哥的叫花奴的声音,表哥叹气的声音,表哥低低唱歌的声音。他所有的一切,就系在这男人薄薄的两片唇上。
他闭着气等了许久——或者只是一瞬,终于开口问道:“那……寿春……郡王呢?”来俊臣将薛崇简那一刻的慌乱尽收眼底,淡笑道:“皇孙无事,只是进了推事院后,略抱微恙,身子有些虚弱。”
薛崇简一口气松下来,下意识去看身边的绥子。幸亏那张脸经过了修饰,将本身的容颜掩饰去一半,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却紧紧抓着腰间的弹弓,手背上满是,bao起的青筋。薛崇简心下惊痛,他怕绥子忍耐不住发作起来,便是前功尽弃,却也能体会朋友乍闻噩耗的哀恨。绥子缓缓地转过头,满是髭须的脸上是事不关己的漠然,那双比汉人略深的眸子,却有一线如并刀一般的冷光转瞬即逝。
薛崇简往常总是戏谑绥子莽撞,此刻却满心都是对他的感佩,强压住鼻中酸意,淡漠道:“死人你自己呈报给陛下,我只看活的。”来俊臣看看绥子笑道:“这位上差,照规矩,请解了兵刃。”绥子并不言语,随手解了腰刀,交给来俊臣身旁的羽林,又默默退到了薛崇简身边,薛崇简点头道:“走吧。”
一行人走在弥漫着血腥气、饭菜馊气、粪尿臭气的甬道中,薛崇简强咬着牙关,才能忍住肺腑里阵阵想要呕吐的痉挛。他温润又干净的表哥,平日里衣衫上有一块污渍都要赶紧换下,竟然在这污秽地连畜生都难耐的地方,被折磨了整整四日。而更早的当年,他的爹爹竟也是在这里,被这个人活活杖死。薛崇简微微闭上眼睛,他平生头一次体会到自己心里强烈的恨意,那是一股倔强地、哪怕赔了自己性命也要将一些东西毁灭的力量。他想,他将来还要做很多事,保护表哥,去长安吃羊羹,和伙伴们打球,但有一件事必须做,就是将这个地方,连同来俊臣一起放把火烧掉。
来俊臣来到一间屋子前,推开门笑道:“寿春郡王在里头。”薛崇简只走了几步路,却有些气喘吁吁,他看着那扇门被缓缓推开,强烈的火光从里边射出,刺痛他刚刚从昏暗中逃出来的眼睛。他看不清东西,脑中却缭乱地出现各种情景,都是李成器在等待他:李成器端坐在崇福殿的最高处,见他来了,眼中有惊喜,却要强忍着做出一副端容;李成器在屋中静静地看书,见他来了,只是抬头轻轻一笑,他穿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