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端坐书案前,身后是用笔素净的山水小座屏,淡雅地如同他也置身那青山绿水中。原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是这个意思,见面的时候未必有多欢喜,离开了才开始想着他衣裳神情动作,一刻也放不下;原来有人等待,是最安稳幸福的事,自己竟然白白放过了那许多的幸福不曾体会。现在,李成器可还在等待他么?
那扇门完全打开了,薛崇简在强烈的火光中看见一个头发散乱的人趴伏在角落里,下半身竟未有衣物遮挡,露出伤痕累累的臀腿,身上中衣也被道道干涸血迹染成了褐色。他竟有些不敢相信,不知那人是否就是李成器,更不知那人是否活着。他转过脸,颤声道:“这是寿春郡王?”来俊臣从容一笑道:“正是。”薛崇简到了此刻也不再掩饰,大步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将那人抱在怀中,那人双目紧闭,面上被黑发所盖,却还能辨认出正是李成器。薛崇简浑身一软险些坐倒在地,他顾不得许多,手忙脚乱将李成器面上乱发拨到一边,露出一张苍白容颜,那颜色如同冬日湖面结的一层薄薄冰雪,似是触手就能碰碎了。
薛崇简叫道:“表哥!”他的眼睛从李成器脸上一直往下细细看去:他身上鞭伤皮开肉绽,还有多处正在渗着脓血,手腕不知被什么东西磨的血肉模糊,指关节处也成青紫之色,显然是受过拶刑。更让人惊心是两条腿,竟找不出一处完好肌肤:臀上、大腿上都有层层叠叠的深紫杖痕高高肿起,瘀血已逼得臀腿处看不出分界来,膝盖上不知为何横亘了一条淤紫,那里皮肤柔薄,竟也肿起一指来高,如盘踞着一条青蛇般狰狞。两条小腿还有夹棍伤痕,却是肿得和大腿一般粗了。
薛崇简心中痛极,他温润秀莹如谪仙一般的表哥,不过几日功夫,就被折磨成了这般不人不鬼不死不活的模样。他怨毒的眼神在来俊臣脸上一扫,嘶哑着嗓子唤道:“表哥……表哥!”
李成器这几日精神体力都已被折磨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不知何时黑夜何时白天,也不知自己受了多少酷刑,还有多少酷刑在等候着他。昏迷和清醒的分界早已模糊,他在昏迷中看到自己被掷在地狱的油锅中烹炸,醒过来却有比刀山油锅更痛苦的刑罚等着他,让他恨不得死去。他的神智在极度的痛苦中渐渐空白,他已不再理会来俊臣对他说些什么,又逼他回答些什么。仿佛他生来便是罪人,在地府中受着苦难,只等罪尽业消的那一刻,他的痛苦才能与这有形的皮囊一起得休息,得解脱。
就在他被三途地狱之火苦苦焚烧、被牛头马面的铜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