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一个溺水的人紧紧抓住了你,你如果不能拉住他,反而会被他拖进深海里。”
周子轲昨天已经很困了,他当时迷迷糊糊想,汤贞若是抓他,一起沉进海里也不是什么大事。
怕就怕汤贞抓也不抓,抱着几块石头,自己消失。
曹医生自顾自地提醒:“……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累了,子轲,如果你想放弃了,真的不用愧疚。你来找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把这一切对病人的伤害缩减到最小!”
“谢谢。”周子轲当时对他说。
指望着小祖宗别这么敬业了,照顾别人,也好好顾顾自己。
果然,曹医生走这么一会儿,子轲就开始翻看桌上那些资料了。
“下午疗养院里发生的事,值班大夫都告诉我了,”曹医生把枕头放好,对周子轲轻声道,“看来阿贞很信任你,很依赖你。”
周子轲的眼睛缺少休息,抬起来了,他听到曹医生说:“这对他的治疗,将有很大的帮助。”
医学手段再如何发展,永远有无法触及人心的地方。天快亮了的时候,周子轲睡眼惺忪,在曹医生办公室的浴室里冲头发,刷牙。他想起曹医生昨天半夜对他说的:
太阳从北京的天边升起来了,周子轲的手扶在方向盘上,感觉手背上光的温度都叫人陌生。这座自小生长的城市,从没给过他多少归属感。这到底是因为他的家庭,还是因为周子轲生来就不好,无法被人毫无保留地接纳。
曹年这个人,就和周子轲所有讨厌的长辈一样。确实关怀他,确实爱护他,但与此同时,又伴随着令周子轲痛恨的根深蒂固的不信任。
也许曹医生只是想提醒他:你现在带给汤贞的“陪伴”,随时有可能成为患者新的痛苦的根源。
“陪伴”很难。曹医生试图让年纪尚轻的周子轲理解,人与人之间的“陪伴”是多么的难以长久。但周子轲希望曹医生知道,他和汤贞两次分开,两次他都是被分开的那个。
周子轲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地方,他下了车,拿着资料回到自己的公寓。直到现在,他还会在开门的一瞬,幻想听到汤贞的声音,汤贞的拖鞋总是很快地走上几步,然后停在玄关口,“小周……”
“我们当然希望,患者的爱人、家人,都能尽可能地配合我们治疗。因为‘爱’与‘陪伴’,永远是对汤贞这类患者最有益的。”
周子轲从曹老头儿桌上拿起了那几叠资料,他下楼去,发现北京的天刚蒙蒙亮。
他不习惯醒这么早。
“只是很多时候,子轲,患者太依赖你了,这有可能会引发另一场灾难。”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