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营帐之外,已有许多不明所以兵卒被号鼓之声吵醒,出来探究竟,七嘴八舌地奔走议论着:“奇怪!未曾下令,哪里便忽然击鼓整军!”偶有人瞥见沈遇竹身影,惊诧地朝他询问道:“小杨,这时候你上哪儿去?”
雒易反应过来,不由浑身震。却听沈遇竹笑着敷衍过去,径直推着轮椅上雒易往营帐行进。皓月沉潜,晨曦还未出,黎明将至,倒比深夜更黑。身后草木窸窣,沈遇竹心知那是雒易手下暗卫路跟随,未曾远离。两人默不作声地走段路,雒易才开口道:
“为什要用‘杨’字做化名?”
身后沈遇竹顿顿,笑道:“随意拣个字,便用。”
雒易沉默会儿,低道:“稍后人会送你出关,你暂且安顿下来。等此地事,定……立即与你会合。
沈遇竹微微讽笑道:“哦,正如之前你将身中弱水独自丢在新郑、盗走石函那样安排?还是更久远些……陈年往事?”他淡淡道:“你安排向用意深远,恕愚钝,往往参透不破。”
雒易别开脸,看着帐外灯火闪烁,隐隐有廖远金铎之声,似是有大军即将整发。他道:“你若对有所成见,多说也是无益。何况三言两语,根本也解释不清。”
沈遇竹咬牙道:“对你是有‘成见’,才会无论如何才不肯相信摆在眼前事实,千里迢迢独自来见你……”
他顿顿,低声道:“若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你可以留在你身边。这样,哪怕是千言万语,也……”
雒易生硬地说:“帐下不缺马倌。”
金鼓訇然鸣响,径直撕裂夜空,接着号角七零八落地吹号起来,紧涩得像是鸱鸮在哭嚎,好会儿才止息。沈遇竹凝望着帐外躁动游移灯影,慢慢道:“雒易,你真是畜牲呢。”
他语气和神色都十分平静,除却点微不可查惘然,连丝毫责怪之情也没有——惟其如此,方知他是真正伤心。雒易垂眼又看见他肩颈上被日光灼伤红痕,掌心因劳作而生水泡和擦伤……正如他所言,个人跋履山川,餐风露宿,走过流寇出没野地,走进这灾疫兵燹连绵危国,竟只是为迎来这句“不缺马倌”吗?
雒易咬住下唇,不知如何该开口措辞。然而帐外声浪愈发大,他心知军情紧急,再经不起延沓,扶榻便试图起身。沈遇竹转过脸来瞥见,下意识迅速伸出手扶住他。
他扶着雒易手臂,无可奈何地轻叹声:
“至少……让送你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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