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失笑:“那也不用挑黄道吉日了,就后天吧,后天回家。住在医院忒不自在,我不喜欢闻这消毒水的味道。”
唐林深回:“好,我知道了。”
路雅芬欲言又止,见老太太眉头微皱,似乎又头疼了,她弯腰,“妈,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老太太摆手,说没什么,她目光却逐渐迷茫,在落入黑暗的最后时刻,好像拼命抓住了一根缰绳,摇摇欲坠地将嘱托宣之于口:“后天我们一家人吃顿饭,唐医生也来。”
唐林深闻言一怔,这确实是他没想到的。
唐林深没有上前打扰。
老太太又问:“灿灿呢?”
路雅芳说:“灿灿最近转性了,说要好好学习,找她同学钻研去了,我没拦着。”
“那敢情好,不过这考试能考就考,考的不好你也别逼太紧了。”
路雅芳逗趣,“我哪敢逼她啊。”
路雅芬得了空,一半注意力就会放在路汀身上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如今这月亮还没完全摘到手呢,道阻且长啊。
老太太在医院住了差不多一个月,她的身体指标没任何问题了,腿也恢复得不错,虽然还是频繁地认不出亲人,但她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也在清醒时记住了唐林深。
出院前两天,天气难得放晴,积雪融化,慢慢有初春的味道。
老太太坐在窗前晒太阳,她目光并不浑浊,这会儿人是清楚的。路雅芬和路雅芳陪着她。
“我、我有话要说,”老太太攥紧路雅芳的手腕,“老大,你定个饭店的包厢,要高级一点,关起门来好说话。知道吗?别糊弄我!”
路雅芳急忙说好,她喊了一声妈,可老太太却在话音落下后再度隐入尘埃。
她抬起脸,眼神充满惊恐,“你们是谁,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人的喜悦总是会被措不及防地击成粉末。
老太太话说得久了,有些体力不足,她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终于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唐医生。”
唐林深欠身颔首,“外婆。”
老太太这段时间已经习惯这声称呼了,她问:“你看我什么时候能出院了?”
“随时都可以,看您。”
过不久,唐林深和路汀进来了,老太太听到动静先回的头,她对路汀招手:“汀汀,过来让外婆看看。”
路汀走过去,笑着叫了声外婆。
老太太双手抚摸路汀脸颊,她双手满是老茧,岁月蹉跎过的痕迹,真实的粗粝感却让路汀觉得心安。
“好孩子,让外婆看看你。”
老太太慈爱的目光中带着心酸,路汀是理解的。她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人大概就是路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