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像交代了自己的后事,把该说的都说了,她精疲力尽,转瞬间,又变回了不自知的病人。
看见坐在她周围的人哭,她却笑,笑着要吃饭,要大家陪她吃饭。
于是一家人只能装得若无其事,一顿却咽得五味杂陈。
路雅芬和路雅芳忍不住了,“妈!”
老太太不搭理她们,“你们叫我一声妈,就得听我的。”
宋意灿没忍住,先抽泣了。
路汀的呼吸有点儿困难,他喘得急,好像要发病似的。唐林深不再端着了,他小声叫“小鹿”,将人半搂过来,顺着脊背安抚。
这原本是路雅芬的事情,被唐林深做了,她一时有点儿懵。
老太太却摇头,“我好像生病了。”
包厢内再度陷入死寂。
路汀的肩膀颤了颤。
唐林深心疼,想抱他,也想带他走——可温室里的花也要有面对疾风,bao雨的准备,总有一些生离死别是谁都无法避免的。
“孩子,我要是真到了那一步,你们别把我抓得太牢了。人这一辈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必陷在无谓的责任里,你们不好受,我也不好受,对不对?”
老太太也快撑不住了,她虽然心疼路汀,也得把最后的话说完了。
“老二,你别为难自己,也别勉强汀汀,往后有好的机会来、有好的人出现了,你该放手让他走路。汀汀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遇到的都是真心疼爱他的人。
路雅芬泪流满面,她说好。
老太太又看宋意灿,“灿灿别哭,女孩子嘛,为自己活着最重要,不必束缚在世俗的条条框框里……还有啊,把你妈妈看住了,别让她再跑了,钱是赚不够的,你俩好好生活。”
宋意灿只能点头,她哭得说不出话了。
她不知道再向谁提问,却没人回答。
“唐医生,”老太太问他:“你说是不是?”
唐林深觉得自己虎口被掐住了,有些刺痛,“是。”
老太太笑着点头,“对嘛,要走就让我痛痛快快地走了,你们意思一下就行,谁也怪不着你们。”
老太太独自一人沉浸在孤寂里,却难得轻松。她不是怕死,是怕死得太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