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等着严旻的归来。
等到院子里的老杏树叶子都掉光了,在寒风中,只余一树光秃秃的枝丫。如果现在严旻还想爬这棵树,没有叶子掩护的他,估计立即就能被我父亲逮住吧。
我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冬天到了。蜀地的冬季很少有雪,是一种潮湿的寒冷,直往人骨缝里钻。我母亲身体不好,晏府早早地烧起了碳,暖烘烘的。
兄长来我院中看我,给我带了过去我最爱读的话本,看到我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便劝慰我说,时近腊八节,弘光寺要开粥棚施粥,到时候一定很热闹,让我去外头走走。
我真的被他搞得一肚子气,在心里给这个总爱自作主张的家伙记了好厚的一本账,就等着给他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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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晏家时,我见到了上辈子在我最后的日子里陪在我身边的月照。
见到我,他“哇”地大哭起来,鼻涕眼泪一股脑地往我身上蹭:“少爷——你怎么变得跟我一样大了……呜呜呜呜……”
我这才知道,前世我身死后,月照就被严旻送回了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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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回蜀地后,我还从未去过弘光寺。这个地方对我和严旻而言太不一般了,我怕我走到那里,就想起京城中那个音讯全无的人。
最后我还是同月照一起上了弘光寺。
寺庙还是我当年离开时的模样,就连宝殿内打瞌睡的老和尚都是同一个人。我像过去那样,捐了一笔香火钱。那老和尚还在慢慢悠悠地掏出功德簿,我的目光却被殿中央层叠的平台之上那莲花状的长明灯吸引了。
老和尚看我感兴趣,便推销说:“阿弥陀佛,此乃民间父母为孩子点上的祈福灯,能保佑孩子平安长大,长命百岁,施主,
月照哭哭啼啼地同我说:“少爷,你不知道,陛下当年以为你死了,吐了好多血,我都要吓死了……他抱着你不撒手,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最后晕死过去了……王府里乱乱的都是人,我现在想起来都害怕……”
单纯的月照只以为当年我身死是一场误会。他抱着我哭够了,又对我回忆道:“陛下当时好吓人……少爷,你不知道,好长一段时间,他都看得到幻觉一样,他问我为什么不给你煎药,又问我你去哪里了,最后我看着他对着空气说话,还又哭又笑的……特别特别可怕!”
月照叽叽喳喳地说着。如今我的确存活于世,但过去的痛苦却都是真实的。
可当那前世我走后,严旻的痛苦再一次呈现在我眼前时,我却只感到唇齿间弥漫的苦楚,自心头向我喉头涌去,最后化为我嘴边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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