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严旻绕道去京城最热门的铺子买了一些果脯。他想,哥哥喝了那么多药,一定很想尝尝甜味的东西吧。
在晚上他又去看晏问秋时,严旻将这包果脯小心地从怀中取出,放在了桌案之上。
可第二天再来时,严旻有些遗憾地看见,或许是因为胃口不好,晏问秋并没有吃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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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把那碗药端给晏问秋时,严旻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
爱人的模样,可这每一个字都写尽了他的无能——他没办法在皇帝手下保护好他的哥哥,因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哥哥受尽了委屈和折磨。
他从唇齿中尝到了铁锈般的血味。
严旻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身上流着的血。他恨他的血脉,更恨他自己。
自从他得知自己身世后,他便夜夜辗转反侧,他想,为什么偏偏他是皇帝的儿子?为什么偏偏是他?这种走投无路的痛苦折磨在皇帝直白地表达他对晏问秋的杀意后达到了顶峰,他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想,就因为他身上罪恶的血脉,他就要把自己最爱的人害死了。
他甚至想,是不是那年他不与晏问秋成亲,他的哥哥就不会面临杀身之祸?
晏问秋坐在床榻上,倚靠着软垫。他头发披散在背后,一头鸦黑的秀发竟变得枯黄,可那张靡颜腻理的面容,依旧让人过目难忘,每一处都是严旻在梦中描摹过无数次的模样。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目光望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晏问秋轻轻地对他说:“你来了。”
——那一刻,严旻甚至想将一切和盘托出,然后带着他的爱人远走高飞。可是他不能这么自私。
他感到自己的心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一滴一滴地往外渗血。愧疚和痛苦日夜凌迟着他,可他甚至不能伸出手,摸一摸爱人苍白的面颊。
但是一切都要结束了,不是吗?他已经全都安排好了。等晏问秋喝下假死药,他会宣称景王妃病逝,然后晏问秋会被一辆停在王府后的马车送走。远远地送回蜀地,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后,他再亲自前往晏家,跪在晏问秋
可这也意味着,晏问秋未来会与另一个人成亲。
——光是想象着晏问秋和另一个面目模糊的人站在一起,那种嫉妒、痛苦和不甘就快要让严旻发狂。他甚至无法克制住对这个不存在之人排山倒海般的杀意。
但是这样,哥哥就能活下来了,不是吗?
严旻恍惚地想着。
他不知道的是,在未来的某一日,他也会像今天这样,绝望地构想着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可能性。可对于现在的严旻来说,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下晏问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