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疼了。疼得他难以承受。
他微微踉跄了一下,袁钊适时地搀了他一把。
“进去看看他罢。”
“甭管你多想要他的命,怎么变着法儿的算计他,老三他——”袁钊欲言又止,转头抹了一把眼睛,“他没儿没女的,他只有你。”
……
一步走错,大雍朝的文官朝廷立时便会在众军之怒下化作虚无。
杜英直挺挺地跪下了,他身后的通政使司众人也跟着跪下,随即是吏部、工部……继而是六部众臣,看城里所有人都跪伏在地,跪请天子开恩。
“阁老,这是在做什么呢?起来罢。”沈玥的声音嘶哑着,疲惫至极。
杜明棠抬起头,鲜血顺着额头淌下。
元辅杜明棠,字唯庸,官居首辅,以朽木之年拖着庞大的家族和羸弱的朝廷不得不谨小慎微,惯会于风浪之中明哲保身。直到了这把年纪,却要唯一的老友最疼爱的弟子,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人,背负杀孽来保他满门。
走过来。
他抬起褶皱斑驳的手,拆了发冠,郑重地搁在地上,继而解开了外袍,只着内衫。在遍地血水里,郑重地朝着沈玥深深拜伏下身,以头触地,额头落在滚烫的,还带着温度的鲜血上。
“上天有好生之德,臣请陛下,暂缓问罪。”
沈玥定定地站着,并不言语。
萧亦然突如其来的意外,生死未卜,打破了南苑秋狝脆弱的军政平衡。
血流尽了萧亦然的所有气力,他在漫无边际的疼痛里,做了个无比清醒的梦。
他梦到了十七岁那年。
那一年,他还不是令雍朝九州闻风丧胆的阎罗血煞,只是大哥萧
袁钊冷眼在旁瞧着,替天子下了令:“剩余人关押待审,不必再斩了。”
沈玥恍惚地看了他一眼。
袁钊别过头去,冷声道:“不是为了你。咱爷们儿干不出来趁人晕着,欺负人家儿子那种事,那他娘的还能叫个人?”
沈玥胸口一滞。
镇定的表象被一击及碎,强行咽下的感情和压制的痛苦如洪流一般,再度朝他翻涌而来。
他必须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萧亦然一个交代,给铁甲军一个交代。
否则,军变在即。
杜英是否有指使上林苑监纵熊伤人,现下已死无对证。但其伪造铁甲,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混入猎场却是证据确凿,就凭那张盖了内阁印的一纸文书,便可当场判他夷九族的重罪。
一个三品通政史算不得什么,但其背后站着三朝元老杜明棠,朝中门生不计其数。一旦追究罪责,祸连亲族师生,才是真正的流血千里。
他的确是在杀人灭口,保的却不仅仅只是杜家和杜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