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伦愣片刻,无声地笑。
“钟某人私贩铁甲,里通外贼,擅自离营,泄露军机……桩桩件件都是十恶不赦死罪。漠北铁甲威震八方,不该有这样叛徒苟活于世。”
钟伦抖抖手上镣锁,眼神意味深长
他如何不知,官豪乡绅借着铁马冰河封锁肆意兼并小农之田,天下粮仓之粮田年年改茶改桑以博重利,余下粮田不足半数且多半都要供给军需,赋役沉疴,致使九州饥荒流民不断……
然四大家根深蒂固,铁马冰河封锁日不断,他便日不能将四家九州连根拔起。
即便每年庞大军需消耗令九州不堪重负,他也不能封停漠北粮草供给,旦沧云关守不住,雍朝九州都会沦为鞑挞铁骑下亡国奴。
杀十分之人,救天下万万人,他选择永远都只能有个。
从某种程度讲,他也可算得上是帮凶。
甚至于连封救命书信都送不出去,就连向们借点救命银钱,都会被铁马冰河封锁拦回!
活着人尚且如此,那些为国捐躯弟兄们呢?家里垂垂老矣父母被饥荒饿死,无人耕田交不上佃租被划成流民,遗孤被掠走当做婢仆贩卖,寡妻……”
钟伦很难再说下去,他艰涩话音顿住,长久沉默着。
“正因为是河北人,是铁马冰河附属州,才清楚知道,这背后十分之,十分之背后妻子父母儿女弟兄,都经历什——是数不胜数罪孽!”
帐中无人应答,灯火晦暗,秋风尖利地哀嚎。
“是朕过错。”
沈玥上前,握住萧亦然手。
股独属于少年温热,包裹住他冰冷手,沈玥挡住他身前那点灯光,只投下个漆黑影子,将他稳稳当当地罩在身后。
“钟将军所言,世家霍乱,抚恤缺失,以至民生艰难,是朕年少无为,治国有失。如果朕猜没错,钟江军应当是与铁马冰河达成某种私下里交易,以此换得对漠北离役兵卒照顾,此大义之举。”
“大义?”
萧亦然盯着那盏摇摇欲坠烛光,手脚冰冷。
恍若置身深渊。
他直以为,自己是从地狱走出来,经过天门国耻,历过萧家大火,没什能够再让他感到浑身冰冷又无计可施,直到今天钟伦用自己背叛,向他揭开残忍角。
——鞑挞屡犯边关,朝廷贪墨懒政,四大家唯利是图,这些阴谋算计他提起刀枪,终究是有落下方向。
可生民之艰,兵卒之冤……只要漠北战火日不熄,九州日不归朝廷直辖,他就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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