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下血债,就要血偿。
他从来没有同沈玥解释过当年的选择。
但今日,为着维护他一颗纯粹的赤子君心,萧亦然破例带他重新揭开自己的疮疤。
“陛下本不该受如此的罪过、世道的磋磨,是臣的私心,将陛下拉到这个位置上,拖入这一场乱局之中,所以……”
萧亦然郑重其事地看着沈玥。
……
萧亦然停顿了片刻。
站在金銮大殿前,蜿蜒龙柱、琉璃宫瓦的俯瞰下,睥睨九州的位置,直言龙椅的归属,即便是摄政专权如他,也有些过于大逆不道了。
沈玥登基时还太小,还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皇叔,生了那么多的儿子,为什么萧亦然宁肯与八王为敌,同世家作对,杀得京城人人自危,也要力排众议,让他来做这个皇帝。
传言揣测多半是说他少不更事,方便他摆布幼主,挟天子号令天下而已。
来的宫人无不屏息敛声。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这里,是整个大雍九州权利的巅峰。
萧亦然握着轮椅的手柄,偏头看着沈玥。
“八年前,嘉禾元年,臣便是在这里,牵着陛下的手,一步一步走上龙椅,行登基大仪。
“——所以,臣要对陛下说的是,只要臣还活着,陛下便不必再勉强自己走到这一步。
恶人有臣来做,足矣。”
只要他还能撑一日,这世间的风霜雨
但长大后,他在庄学海的指引下读过东宫的遗志才知道,当年萧家婚仪上的那场大火,不仅是为着阻碍漠北同世家的联姻,同样也是为着同样有清除世家之心的父亲。
不是他萧亦然选择了自己,而是当年他的选择——就只有自己。
四大世家用一场火杀尽萧家四十三口人,不惜以天门八万军士的惨败扶持一个姓严谢黎姜的皇帝,他就要用最直接的手段,粉碎他们的美梦。
以不仁之道,除天下之害。
即便萧家只剩下庶子萧三,东宫死了太子,彼时的沈玥还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他们也休想得逞。
那个时候,陛下只到臣的腰际,却已有天子威仪,行礼、受朝、祭天,都未有分毫行差踏错。
群臣百官都在想,天佑大雍,赐一明君,整个九州都在期盼着陛下长大,复兴我朝。”
萧亦然看着沈玥的眼睛,平静地说:“但在当时,臣第一次对陛下行跪拜之仪,俯身在地的时候,臣心里其实并不如众人一般欢喜。
臣这一生,虽波折坎坷,背负骂名无数,但与国仇家恨相比,这些恩怨是非根本不值一提。
若论悔过,送陛下登上皇位,是臣一生中鲜少有过的后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