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然拍了拍他的手,“子煜,我知道你那时是真的生了不该有的念头,和天子、和天下和旁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天生聪慧,心眼子都比旁人多长了几个,又年少失怙见了太多肮脏龌龊的事。世间的人情冷暖,冷都让你尝遍了,但却没瞧见过几分暖意。旁人算计你,你习以为常,但若是有人真心待你,于你而言才是稀罕,反倒叫你不知所措。
我十年前往你嘴里塞了一块糖,十年后你都还觉得自个儿亏欠了我的,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真心都能让你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庄学海这一条性命压上来,已然令你难以负荷了,若是我再因此而受牵连……你便觉得倒不如让自己来替我受了这些厄难。
所以你就如你父亲当年那样,给我塞一个你们沈家的小兔崽子,让我还能靠着他,再做十年大雍朝呼风唤雨的摄政王。
如此,你便觉得自己可以对得起我,也可以对得起天下人,但是沈子煜,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沈玥闻声哑然,却也无从反驳。
沈玥并不忌惮将这份沉甸甸地情谊直接地掏出来,放在他仲父的面前撒娇讨宠,最好让他因此而心生内疚,再也不舍得轻易放开他的手,即便不能如此,就是叫他多心疼自己两分也是好的。
可如今他亲身在洪水里泡过,绝路上回头,万般险阻历经过一遭,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背负珍重之人的性命往前走的沉痛,他反而不敢再表露半分如此的浓情。
彼此囚笼困兽,在这逼仄卑劣的权谋之局里挣扎,已然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和枷锁,真情一定是其中最沉重、最让人难以负荷的东西。
于是沈玥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的握着萧亦然的手,极轻微地摩挲着他掌心的疤。
君子之爱人,也以德。
萧亦然看着沈玥几乎要埋进胸口里去的下巴,目光一软,“子煜,慧极必伤。这世间没有人能将你逼上绝路,始终不肯放过你的,是你自己。”
沈玥垂着头,半晌没有言语。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闷声道:“仲父……我知……”
“别同我说你错了之类的淡话。”萧亦然摆摆手,“当初我让你做这个皇帝,
无论他再如何想要怜取眼前人,宣之于行,也只是止于礼节以外的一点微不足道的亲昵。
但恰如他了解他仲父一样,萧亦然也能清楚的洞悉沈玥未曾说出口的每一句话。
萧亦然仍旧温柔地握着沈玥的手,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既然你不舍得让我为你枉送性命,那我就舍得了么?”
沈玥愣愣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仲父……我……”